前些年批评有些老干部说“既要吃肉又要骂娘”，意思无非是说“我
给你吃了肉，你就不该骂娘了，……你如果要骂娘，那我就不给你吃
肉了”。这是什么话？这是主子对奴才说的话！依我说，作为共和国
的主人，“该吃肉时就应吃肉，该骂娘时还得骂娘，才是正理！才是
人权！”。也可以把原话解释成享受了某件事的好处之后，就无权对
这件事作任何批评了，那就成了不讲道理、不许人讲话的专制作风
了。

徐无鬼是一个狂徒，不仅狂饮，而且最擅长酒后狂骂，骂独裁者，骂
“文革”，骂卑鄙小人，骂贪污犯……但凡丑恶的东西无所不骂，淋
漓尽致。徐无鬼从内蒙骂到北京又从内蒙骂到北京，骂技日甚，路见
不平一声吼，该破口时就破口，最后见被骂者不可救药，怅然隐居田
园……徐先生虽然表面潇洒若陶渊明，但内心却无比的痛苦。其一，
他认为，嘴有三项功能，吃饭接吻发议论，而今却只有两项功能，非
常痛苦；其二，他认为人有三大孤独，无侣无朋无类，而今只有伴
侣、朋友，却很少同道，所以也感到孤独；其三，佛经中将人的痛苦
分为四类：生、老、病、死，他认为这四类不全，应该是“生、老、
病、死、思”五苦，思想的痛苦是最深层的痛苦。（摘自牧歌同名杂
文）

在发言前，首先要谴责那些鼓吹西方民主，主张全盘西化的人，睁开
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有多么先进的民主！今天开会评议领导，领导
就请我作第一个发言，我可以很自由地给领导提三点意见：一，您对
某些人（那些讲怪话、反领导、想变天的人），手太软了，应该加大
打击力度；二，您日夜操劳，太辛苦了，您应该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才好；三，您不应该退下来的，您若退了，地球都不转了（至少也不
会转得那么好了），这还行吗？您应该永远是我们的“老领导”（现
在不兴喊“万岁”了，我只好用现在时兴的这个词说）。

年初又参加了一例行的组织的换届选举代表大会，在豪华的宾馆前，
在大幅的标语下，一丝不苟地报到，签名，散发“大会文件”（早经
有关部门领导认真审查批准，由工作人员事先作好了的大会议程、报
告、讲话、决议……连“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会议通过”等字样都料事
如神地提前印在上面了，连同画圈用的笔等等，早就一一弄好，放入
代内，人手一份）。庄严地进入布置好的会场，点头、握手、入座、
奉茶、预备会议，……宣读议程，问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通过议
程；宣读主席团名单，问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通过主席团名单。
正式开会，起立，奏乐，致开幕词，祝贺词，来宾讲，领导讲，客人
暂退（到另一处休息，等一会同入筵席），作工作报告，问有没有意
见？没有意见，通过工作报告；进入换届选举，一一介绍候选人，问
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通过候选人名单（等额选举，万无一失
的），进入选举程序，宣读选举办法，问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通
过选举办法；推举监票人、计票人，先读监票人、计票人的建议名
单，问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通过监票人、计票人名单，欢迎监票
人、计票人上场，清人数，……发出一张张印刷精美的、庄严的选票
（会后要存入档案，载入史册），各自取出文件代内的笔，在选票上
画上一个一个圆圈，折好票，排队投票，清票，计票，宣布选举结
果……召开新的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宣布分工结果，宣读大会决议草
案，问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通过大会决议，发表热情洋溢的闭幕
词，宣布大会圆满成功，起立，在庄严的歌声中闭幕。（从开始到现
在都是在一项一项地“走过场”，每项虽只是做个样子，但这繁多的
几十项例行程序要做到，还请有新闻记者到场呢，不能闹笑话，所以
尽管用了最快的速成，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参与者大多心不在焉
地，耐心地应付过了这漫长的时光）。且慢！会议还未结束，重要
的、还在后面：然后就是领发纪念品（投票时未到，作弃权不补，但
纪念品未领的，一定要发到），合影，会餐（这才是“重头戏”“压
轴戏”），这一段虽又是两个多小时，但参与者并不感到厌烦，最后
还嫌它太短，依依不舍，一一道别……这种庄严地滑稽游戏，在我中
华大地已经流传了半个多世纪，华夏子孙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尽
管各时、各地玩的程序与花样不尽相同，其水平与规格也大不一样，
但精神却是一致的：“做戏”。不过这种“做戏”愈是做得认真、仔
细时，就愈反映出现实的虚伪和内心的恐惧。多少大好时光，多少人
力物力，在这游戏中流逝，中华民族民主进步的希望，也就在这游戏
中休眠了，哀哉。（2002年2月）

我看透黑暗，但却从未绝望；我渴望交流，但却只能写这些无用的文
字；我明知无用（甚至有祸），但却然要写。因为，现在，文字是我
与外界进行沟通的重要渠道，在一个喧嚣的时代里，在一个人人都在
谈论“向钱看”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心灵的沟通实在是困难。而文
字却能够穿越诸多的阻碍，连接起一颗又一颗陌生的心灵。

徐无鬼先生说，人生有三关：名、利、情。对名与利来说，我早已被
彻底地剥夺了，不仅剥夺得一无所有，而且还要强加上罪名，从事苦
役，甚至付出肢体致残的代价；至于情，虽则能被剥夺的部分，也早
已被剥夺干净，但总还剩下了一颗不能被夺走的破碎的心。我只为她
而活到了今天！

初出道的小华第一次上文印店印名片，怯生生地问店主：能印上“总
经理”三字吗？店主回答说：不要那个“经”字都敢印！

某女子年少貌美，一日外出，路遇强人，掳至山寨，山大王欲对其非
礼，女子再三不从，众人软硬兼施，均未有效，忽闪出一饱学之士，
告女子曰：经科学论证，大王乃天之代表，天意不可违也！女子听后
遂欣然从之，大王龙心大悦，重赏谋士官升三级，执掌重权，并全体
上下淫乐三日。

中国统计出版社据说是隆重地推出了一本《中华创业功臣大典》的
书，同时还发行了入典的铜牌荣誉证，来信说望我从速购买。对这类
事，，照例我是不理了之，但我看见“功臣”二字就感到特别扭：我
是什么“功臣”呢？我给谁称臣呢？如果不是给哪个帝王，而是给人
民，可我不也是人民吗？自己总不能给自己称臣吧，我们现在为之奋
斗的社会应该是一个现代化的公民社会，它是没有什么君与臣的。

到腊月二十三就要“祭灶”,传说中什么都有神管，处处都有个神，
传说中的灶神是伴随着每一个灶而存在的一个小神，它级别并不高，
每家每户只要烧了灶，就得供奉它，它无处不在，它深入到户，监视
着每家每户的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实际上是神权统治安插在每家每
户的坐探，每年年终都要上天去汇报人间善恶，这腊月二十三日，就
是它上天去汇报出发的日子，每家每户都要给它送行，点燃香烛，供
奉些食品……这种“灶神管制法”，把管制机构健全最基层，把管制
内容细致到最基本的生活，控制着每一个人生存的最低要素“吃
饭”，这可谓中华数千年统治文明的精华：“民以食为天”，在中华
文化中“天”是最大的，是至高无上的，控制了民的“食”，就自然
成了民的“天”；50年代建立新的专政之初，首先就是实行全国粮食
的统购统销；后来要人民走向共产主义，也是从大办公共食堂开始
的；管人，首先严管其口粮；当时还有这样的事，犯人从劳改队偷跑
之后，又乖乖地回来了，其原因是在外面没有了粮食关糸，连半口吃
的也找不到，会很快饿死的，这比在劳改队受折磨还死得惨些；当年
改造知识分子时，也常常伴以“饿其肚皮”来使之就范。腊月二十三
日送走了灶神之后，灶神要上天去开七天会，到正月初一子时，又要
举行“接灶”仪式，把灶神接回来过年。这灶神真可谓恪尽职守，监
视人间做到了寸步不离！（转引自《往事如烟—贺承业回忆录》一
书）（2002年3月）

（此文再版时略去）

人事部门规定，为实行民主，每年各部门必须投票选“先进”。某部
门有甲、乙、丙三人每年必须从中选出一个“先进”来，论思想和工
作却实年年都是甲很出色，为此引得乙丙十分不高兴。于是两人约
定：单数年份两人都投乙的票，双数年份两人都投丙的票。从此甲就
无缘于“先进”了，直到退休。

曾经读到大右派章伯钧的女儿章诒和在回忆他父亲的一篇文章中写
道：“我希望右派这两个字永远保留下去，它永远属于章伯钧，属于
我最亲爱的爸爸。”（这是在得知当局仅仅为了使运动正确一说存
在，必须保留几个右派不改，其中又必须有大右派，于是决定对章伯
钧不改之后写的）。居然有人爱右派，读后确实令人感动！我老伴文
化不高，她平淡而又深切地对我说：“下辈子你如果还当右派，我们
娘儿仨还愿意跟着你！”这肺腑之言，使我立即涌出感动的泪水，这
是我们近40年的夫妻生活中最为动人的情话。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并
不稀奇，男女接触，异性相吸也更不难得，可是，如果是一个纯洁善
良的女人甘心情愿地去当右派的老婆，去跳进火坑，去共赴苦难，那
确实是人间的至纯至情。也就是说：要找一个愿意伴你共进天堂的女
孩，并不困难；但要遇到一个愿与你共下地狱的女伴，则是千载难逢
了。

亘古以来，物质与精神是人们探索的永恒的主题，它们既密不可分却
又有明显的区别。拿人来说吧，他有物质的一面，也有精神的一面：
从物质的一面来看，他是随着时光而老化、退化；从精神的一面来
看，人的思想却是因风雨才会丰富，人生这部无字的书，只能用岁月
来读它，人要到了老年才会真正开始成熟，它没有老化、消逝一说，
只有因脑器官死亡而中断。这个事实使人们难以相信和接受，所以才
有宗教里的肉体与灵魂的合与分的说法。生物细胞是新陈代谢式的更
替，而思想与情感却是经年累月地积淀。老年，是人生的总结，是岁
月的浓缩，诗人们将其比为陈年的酒，精酿的蜜，耐风的松，傲雪的
梅，……或说成是提纯的毒，久修的精，练成的妖，千载的怪……，
但都难以尽意。物质是越折腾越旧、越坏，而精神则是越练越丰富、
越成熟。爱情也是这样，作为性爱是越年青越激动，但作为情爱却是
越老越浓烈。在一个存在着人的所有制的社会里，在一个个人属于单
位（组织）所有的时代，人要到了退休以后，才是真正解放的开始，
若要彻底解放，更要到了死时、灵魂脱离了身躯时，才会实现，所以
很多人直到临终才讲真话，有些作品则要到死才会面世。有些人是越
老越成熟、越智慧、越理性，所谓老马识途，老谋深算，老当益壮，
老顽童是也；当然也有些人是越老越糊涂，越顽固，越专制，所谓老
奸巨猾，晚年失误，晚节不保，老匹夫是也。

人人生而平等，人权自赋，这是自然，正如宇宙与太阳的存在一样，
它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有皇权、特权，才需要有个理论来维护，于是
有：皇权神授，上天之子，天的代表，替天行道，血统优秀，材料特
殊，自封永远，历史证明，祖传特色……划时代的理论创新层出不
穷，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总讲不完。

先把你的财富抢光，然后再给你一个铜板，让你叩头谢恩。先把你打
入18层地狱，然后将你提到第17层来，要你感谢他对你的解放。先把
你划为敌人，再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让你感激涕零。设下圈套一阵
乱打，扩大98%，然后轻轻地道声“错划，改正”，（连对不起三字
也来不及说），运动还是正确的，只是扩大化了！

　　　　　　　　　老夫爱晚霞，青山夕照明；
　　　　　　　　　岁月相濡沫，风雨共屈伸；
　　　　　　　　　发白意愈切，肤皱知更真；
　　　　　　　　　肉身终应老，此情万古存。

　　　　　　　　　（2002年春节）

此次美国总统布什访华中，总听见多次强调：中美国情不同，文化背
景不同，意识形态不同，价值观不同……，总之是强调东西方差异。
是的，一切不是完全同一的东西，就总会有差异的，就是同一个东
西，在不同时间与地点也会有日所不同，所以才说，世界是丰富多彩
的。各民族文化是千差万别的，它不能比较好坏，可是不同的制度却
有优劣，既作为人类，作为人类社会，它就应当有共同的地方。我们
不是还讲什么地球村吗，我们要实现现代化，现代化是更西方一些
呢，或是更东方一些？当今世界是东方更发达呢还是西方更发达？Ｗ
ＴＯ的价值观与规则是西式或是东式？奥运会是东方的呢或是西方
的？马克思主义是西方来的吧……总不能把顽固坚持封建专制也说成
是中国特色吧！总不能把现代化斥责为全盘西化吧，中美既有这么多
深层的，胎里带来的差别不可调和，那么为什么二战时期又会那么快
地结为盟友呢？台湾是中国的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吧，文化传统
是中国化吧，为什么台湾（还有港澳）那么多中国人与美国人意识形
态、价值观念又那么一致呢？我们总是那么强调东方、西方，这中间
是不是还有点冷战思维呢？

去年春节晚会赵本山的小品《卖拐》得了大奖，今年他又推出竟出一
辙的原人物、原情节的《卖车》，又得了大奖。真发人深思：这两个
小品都是同一个方式与意思、欺骗、诱导、心理暗示、导向、说服、
引导、教导、动员、宣传、影响、广告、公关……耐心地，日日讲、
月月讲、年年讲，使人自觉地，心甘情愿地，乖乖地听他的，并且，
在明知是骗，下定决心不上当，已上当后决心讨回公道时，还在故伎
重演下，又乖乖地再次上当，在嘲笑中，揭示了人的天生弱点：人总
是走不出被愚弄的怪圈，无论他是没文化的乡民或是才高北斗的大
儒。这愚民的故事就这样在“都付笑谈中”一代一代地重演了几千
年，还正在演下去呢！（2002年3月）

年老了，反思一生原罪就不少，细数起来已离“十恶”不远：第一
条，我不该有生命，假若我没有生命而是一块砖瓦或工具，就绝
决没喜忧，更无敌友，该有多好；可不然，我有了生命，那就有了由
此带来的一切麻烦。第二条，我不该成为需消费粮食的生命，如果是
小草，它就“从不烦恼”，即使被野火烧光了，也会“春风吹又生”
的；可我却成了需消费粮食的生命，粮食可不能随便消费，即使是随
便消费了粮食的麻雀也得全被处死，人也必须过“粮食关”，过不去
的就该死，我还侥幸竟活过来了；第三条，我不该变为人，人就会有
人欲，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自然进入恋爱的季节，可我20来岁还是学生
时就被划为右派，这“贱民”身分是与恋爱自然是不搭界的，就只好
当个大龄青年，这大龄青年当长久了，可就有了一言难尽的痛楚与麻
烦，好在我只当了十年，同龄人中有的一当就是20多年，甚至是终身
为“大龄青年”了。第四条，我投胎的时间不对，我生于1936年，如
果再晚13年也就可以算做“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即使再晚六
年也可以算个“戴着红领巾长大的”，以后犯了什么事时，有了这段
历史，即使得不到多少宽大，或许还可得到些许同情；第五条，我投
胎的母腹没有选对，所以落了个出身不好，这可是条最大的原罪，因
为它伴你终生，由此永被列为二等公民，入党、提干、升学、参军
……，一切莫不受其影响。第六条，我不应该识字，“人生忧患识字
始”，我若不识字，就是当年在“学习班”时连交代与检讨都不用写
了；第七条，若识几个字也可，但对不该上高中，更不该上大学，这
使我刚好被列入了“知识分子”的范围，这又是一条最大的原罪，不
然也不至被划为右派，打成“贱民”，更不会有“知识越多越反动”
了。第八条，我不该有思想、更不该有记忆，才带来了晚年还有这么
多的没完没了的回忆与无穷无尽的思绪，如果是个白痴，是块行尸走
肉，“难得”地“糊涂”，该有多好啊。

我在写回忆录时，写到50年代初在大学里听到许多知名的教授给我们
上课时，接着写了以下一些话；“那时上课特别认真，都渗透着老师
们的真知灼见与对学科的巨大热情，这是最感人的了！那一幕幕声情
并茂、幽默风趣、深刻独到的讲授，与执著认真、敢于讲话的教授风
格，体现出的那种独立之思想与自由之精神，那种令人起敬的一股子
骨气、傲气与才气，真的，使人终身难忘！这么多年了，一想起来还
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我深切地感到中学与大学的根本不同就在
这里。不知为什么后来我们的大学越办似乎越象中学了（仅仅是课程
有点不同），细数起来究竟有那些地方不该象中学而象了中学也说不
上来，这么多年也只是一种说不清的感受而已。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说，那就是没有了真正的大学教授。”近半个世纪以
来，原有的教授历经三番五次地脱胎换骨，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
的只能是夹着尾巴度日，当年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后来是为了技术
与业务的需要虽培养了一些教授（主要在技术学科上），但那多是按
口头上讲德才兼备，实际上，不少是以政治第一、血统第一、党性第
一为标准选拔出来的，虽然就其业务能力与水平来讲其中也不乏达到
甚至超过前人的，但是，社会环境早已不允许作为教授的灵魂的那种
“独立之思想与自由之精神”的存在了，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2002年4月）

读到到西方当年烧死异教徒时，诘问宗教法庭在处理这样的案件中是
否有伪证与诬陷的可能时，统治者（如西吉斯孟皇帝）就曾说：只要
符合教皇利益，可以背信弃义。当时几乎所有欧洲各国的宗教裁判员
都认为，即使伪证致使一位无辜者被烧死，这位无辜者也应该高兴，
因为他是为宗教而牺牲的；如果诬陷使一位无辜者名誉遭污，这位无
辜者也应该懂得，现实名誉是身外之物，彼岸世界已为他准备好了桂
冠。总之，怎么诬陷都可以，怎么焚烧都可以。对比起在网页上读到
不少人在回答记者问他对当年被错划为右派有何看法时说：母亲打错
了孩子，孩子还能说什么呢！真是虔诚的现代宗教徒啊！这就是党
性。

当年蒋介石屠杀革命时说：“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以后
成了一句“名言”，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冤假错案层出不穷，并不
断刷新世界纪录。近日读到一篇文章（《南风窗》2001年3月秦朔的
文章），介绍在20世纪前30年担任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霍尔姆斯曾
说：“罪犯逃脱法网与政府的非法行为相比，罪孽要小得多。”这也
是一句名言。两句名言反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孰优孰劣？

读到一个朋友在其回忆录中写到他57年上大学时被划为右派的情形时
写道：

　　“最无奈是采用步步偷换概念的计谋：第一，右派是什么？最初
　　并无明确的定义，（可以随意发挥的‘六条标准’是在很多右派
　　已划定之后的10月末才公布的），只说你有些错误言论，说了党
　　员什么话也就是反党，先让你写总结，要你严格要求自己嘛，让
　　你写检讨。第二，然后与报上那些右派言论类比说：这些就属于
　　右派言论，于是，就让你写交代，要你先不去管事实如何，先要
　　态度端正。第三，说有右派言论的人，就是资产阶级右派分子，
　　不过，也可以算作人民内部矛盾的。第四，说虽可以算人民内部
　　矛盾，但已经到了边缘。第五，说资产阶级右派，就是反党反社
　　会主义右派，属于敌我矛盾（放心，我们会当作人民内部矛盾处
　　理！），第六，到1958年5月5日刘少奇在八大二次会议上首次将
　　右派分子同地主、买办资产阶级和其他反动派相提并论，简称为
　　五类分子时就这样成功地将你打成了任其糟蹋、蹂躏的敌人了。
　　这一套整人术早已练到炉火纯青，那么多老道的专家、学者、政
　　治家、政客、老革命、老党员都未能逃出伟大领袖的‘阳谋’，
　　何况你等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呢！”

花儿奋力地高扬着头，柳枝尽情地舒展其腰，连路边的小草也争相着
露脸；孔雀寻时机开屏，青蛙趁春光鸣叫，连丑陋的乌龟也总要伸出
头来张望，是生命就渴望着表现与展示，这是大自然的本能。作为人
当然更盼望友谊与交流，可这是多么不易啊！知音难觅呀，所以说
“自古圣贤皆寂寞”，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已退休几年了，很少到单位去，前天听一位原单位的人说近日开大
会时，领导还在会上号召说要向某某人（指我）学习，我在职时从没
有听到过他们有类似的话呀，我觉得这是似乎更象在对我致悼词，连
忙用牙咬了一下舌头，看是否还有感觉，莫非我真死了吗。

有不少人提出这样的疑问：既然反右是文革的预演，文革是反右的继
续，那么百为什么对文革是全盘否定，加以平反，而对反右却肯定运
动正确，只是扩大化了，采取改正（尽管改正了99%以上，作为个人
来说安置也算尽力，个别前右派还进入了党和国家领导人行列）呢？
这在当时也许不大好理解，也很是说不过去的，从89年的政治风波、
近年来对政治体制改革步履蹒跚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种种精
神来看，上述问题便迎刃而解：反右与文革表面上相似，实则大为不
同，前者是涉及根本的政治问题，是双方对坚持党的领导的理解有根
本矛盾，虽然双方都认同党的领导（是第一绝对大党，是当然的永远
的执政党），但对领导（执政党）一词的解读却大为不同，一方认为
领导是一般公认意义上的指引、带领（执政党也应受宪法的制约），
而另一方则认为领导实质上就是专制统治（执政党应不受任何外在的
包括宪法制约，党在国家之上），在表面上又绝不好承认和说破这
点，所以就有许多不便说清道明之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划右与改
右都是用同一个六条文字标准，只不过解读时有不许说出来的区别而
已，表面上还必须设置许多圈套、编出许多谎言与罪名，所以是“阴
谋”或是“阳谋”，永远也闹一明白，当局十分清楚这划与改都只能
是暗箱操作，这一切都是一种政治策略，而且在划你长达21年后再来
改，也就已经是一种惩处与警示了，给你改正已经是皇恩浩荡，你还
敢要圣上怎么？可怜，只会认公开说出来的话语与文字，相信那信誓
旦旦的诺言的书生们，怎能玩得过手握一切大权的流氓皇室呢！），
这在实质上就是中华民族任重道远的封建专制与自由民主的斗争；而
后者就完全不同了，那是皇室内部的，属于党内斗争，是与党内走资
本主义当权派的权力争夺战，它不涉及专政与否的原则问题（姓社姓
资的问题从来不是原则问题，只要党国在，两制又何妨）。

有人说苦难是一种财富、是一种资本，甚至举例说屈原因流放才有九
歌，司马迁受宫刑方写史记，当年知青也因下乡而后成作家。这完全
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试看：亘古以来有多少人遭流放，其中有多
少个屈原呢？受宫刑者中写出了多少本史记？千百万下乡知青中有多
少成作家？君若不信，要不要也来点这种“财富”试试？有才华的老
舍，怎么连财富都不要而走进未名湖呢？如果这样，我宁可不要这见
鬼的财富也要我们的老舍。有人不厌其烦地赞美中国知识分子受辱而
不改对党和领导的忠心，清贫自甘，埋头奉献，无怨无悔，我以为这
是在鼓吹顺民，培养愚昧，奴性十足也。

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国家、政府、党，这是三个有区别的概
念。国民党统治时代，大搞一党专政，当时就有“效忠党国”一说，
这虽然将党国二字连起混同一体，但总还是两个字嘛，后来嫌麻烦，
竟连两个字也觉着多了，说成一个字方便，干脆国就是党，党就是
国：党的军队，党的政府，党的人民，党的事业，党的教育，党的新
闻，党的……不管什么人张口就是“我党”或“我们党”。可是，不
应该忘了，现行的国策中还有一条叫“多党合作”，既是多党，那么
只一个党字，究竟是指何党呢？我也纳闷起来，虽然人们心里也许明
白。

在一个无论是大范围或小范围的社会里，总可以看到有两种不同的意
识倾向的人或行为：一种是属于顺民型的，另一种是属于公民型的。
从这两种不同的倾向在该社会里所受到的接纳、欢迎与排斥、打击的
程度如何，就可以判断该社会的进步程度如何。

记忆犹新的拨乱反正就是从平反冤假错案开始的，这前者能否做得彻
底，就看后者是否认真。所谓平反就是指将原来反错了的“反”加以
“抚平”。怎么平呢，一般就是撤去当时的决定与处分，宣布恢复原
有状态。这样做虽然有点类似于大赦，但又有根本上的不同。因为大
赦是肯定有罪，仅是加以赦免而已，有点象摘帽那样，其意指当时处
理是对的，现在取消处理也是对的……领导总是对的；而平反首先要
承认当时是反错了，改正也是要承认当时是划错了。若不认真，只要
说声错就行了，还得再感谢领导，谢主龙恩，吾皇万岁，母亲打错了
儿子没关系，这平反或改正也就等于是大赦。若要认真，这样自然就
要问：错了应怎么办？宣布恢复原有状态，事实上这原有状态绝大部
分人是无法恢复的，因为时光永远不会倒流。于是便要问：

１、受害应不应该获得赔偿？
２、责任人应不应该受到追究？

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就有两种基本观点：一种是基于领导与被领导都
是平等的观点，对上述两个问题就会作出肯定的回答；另一种基于领
导与被领导不是平等的观点，领导者就有天然特权，对上述两个问题
就会作出否定的回答。反过来看，从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是肯定或否
定，也就看出拨乱反正是否彻底，也就看出这平反是否认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把“平反”叫做“落实政策”，甚至竟以后者代替
了前者使用。这“落实政策”四字，原意是讲去实现政策所规定的
事，为什么要落实呢，因为原来规定的没有实现。把平反叫做落实政
策，其一层意思就是说，按政策原就“不应该反”，反了并不是政策
有错，只不过是“不应该反”的政策没有落实而已，现在只要落实就
行了，另一层意思就是说，平反中有许多具体规定，要有分寸地掌
握。这就不存在对当年是与非的讨论及责任的追究了。这样讲也是使
大家明白，对落实政策的人与事，本就有恩赐与照顾的意思，你可要
知趣一点啊，“帽子是拿在（由领导代表的）群众手上的”！

近年来养狗的人越来越多，常常看到许多人牵着他们心爱的狗儿，带
着一副得意的神态，招摇过市。我想，他们到底在欣赏什么呢？左看
右想，终于明白了原来喜欢的是那狗儿的一股子难得的奴性：对主子
温顺忠实、唯命是从，鞍前马后，从不懈怠；对外人龇牙咧嘴，横眉
瞪眼，永无放松。你看那牵狗人一副洋洋自得的主人神态多么鲜活，
也许是对生活中过惯了主人味的一种回味，也许是对生活中得不到的
主人味的一种满足，也许是兼而有之。

红楼梦中的王熙凤说：大有大的难处。现在不少当官的也常借此话自
唉：当官也有当官的难处！说他们日夜操劳，一处招呼不到都要出问
题，一方面要千方百计地玩着那残酷的你死我活的官场游戏，另一方
面还得时时防着东窗事发与后院起火。说此话时还做着个推心置腹的
样子，一脸苦笑，甚至还套近乎地说：当官的原就是一介百姓爬上去
的，真不容易啊！依我说，你嫌累就别干了吧，为什么不不退休到
“二线”时还要搞把指定的“接班人”“扶上马送一程”那一套？近
年来出台的清宫戏也反复宣传当家难、当皇帝难，宽也难、严也难，
编导们对主子的难处，真是领会得深刻，想得周到。

有一件小事，还真有趣：当年文革时在清队学习班，有一个渔业社的
青年赵某，他从小生长在渔船上，没读过一天书。有次因违纪外出，
领导要他在会上作深刻检讨，他不会说，就叫他写个检讨，他更不会
写，于是就叫我为他代写，写好后叫他在会上读，他当然更不会读，
于是又命我代读。读后一想，这不成了我在检讨了吗？当事人因不识
字反而在旁没事了，这不识字还真好！（2002年5月）

树立独立人格与维护公民权利和尊严，是一个密不可分的过程；要提
升人格就不能不关注社会环境的改革，这就需要更加坚韧的奋斗。

要发展，就要敢干用严厉的眼光审视和批判现实与历史。这就更需要
勇气与胆识。

近年来尊重人才的口号喊得很响，甚至列为了当官者的一项政绩，我
自认为我算不上人才，我只是一个人，我只要求做到尊重人就可以
了，把人作为人来尊重就行了。不讲尊重人，只讲尊重人才，我没有
尊重你是因为你不是人才！这道理真高明！

我选择了教育事业，我热爱教育事业。教育不同于事实体系而展开的
纯现实，它是一种灌注着和体现着人的理想的活动，它本身就有一种
令人激动的理想性质。我喜欢上课，我喜欢讲演，我也喜欢说话、议
论，我一走上讲台，那就是我的天地、是我思想翱翔的地方，我可以
讲出自己的见解，用真诚与热情同学生们交流，这是何等快乐的时光
啊！我讨厌照本宣科，学生能自己看明白的你又何必去唱一遍呢，可
是，我们的现实又是如此的残酷，教育被管制得太死，不得不去应付
各式各样的现实，只能努力将它降低到最小。这个时期，70年代末拨
乱反正初期（邓小平、胡耀邦重新上台的初期），正是我国近半个多
世纪来思想解放、教育解放的短暂的最好时机。虽然它仅仅只是一个
开始，百废待兴，更谈不上完善，后来才体会到还只是一个昙花一
现，但它对我来说却是很难忘的一个时期。当时任我校（阆中师范）
支书兼校长的是王世璜，在党内组织生活时，提出了这样一道命题问
党员：“是党管宪法呢，还是宪法管党？”就这一个例子，即可见当
时思想解放之程度。

（再版时略去世）

关于民主，有三个口头语：“为民做主”、“代民做主”与“由民做
主”。“为民做主”是当官的站在当官的立场，“为老百姓”做主，
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是一种为官之道也，
这里的主人还是“官”而不是“民”；“代民做主”表面上也有点
“民”的主人地位，只不过这个“主”要由“官”来代行，但当这主
人的地位被其仆人永远“代表”了之后，究竟还是主人吗？在这两个
口语里，民、百姓、老百姓，都是指“臣民”；只有“由民做主”一
语，才明确了这“民”的真正主人地位，这民，才成为“公民”。所
以，直接的民选，与任命有根本的不同，与代表间接选举也有不同。
“臣民”与“公民”有本质的差别。

除却了一切掩饰，不需要半点修琢，还自然的本色，展宇宙之壮美；
天地间最动人的曲面，阳光下闪射出耀眼的光环；世界上最迷人的体
香，跳动着生命里舒畅的律旋；充满活力，散发灵秀，这是地球上最
美丽的花朵，这是环宇间最精致的彩虹，这是心海里最深情的诗篇。

从前，口头上号召人们要团结，实际上却挑起人与人互相斗争，“与
人奋斗，其乐无穷”，互相揭发、告密、打斗不止，踩着同伴的苦难
而上，这是一种统治术。现在，又提倡着竞争，可是真正的自由竞
争，关键在于平等与公正：要有同一的起跑线，要有自由的参与权，
要有科学的规则，要有公正的裁判，缺一不可。即“承认差别，鼓励
争先，扶持弱势，实现多赢”。

（此文再三版时略）

教育是培养人的事业。在英语education中有“抚育、自我生存”之
意，在德语Erziehung中则有“引导、唤醒”的意味，是培育有生
命、有灵魂、有自由意志的独立的人，是通过传递知识、开发智慧，
培育独立意志与品格的人。教育事业是人类的事业！绝不是为某一阶
级、某一政党或某一政治目的服务的。解放全人类，首先要解放教
育。我们的教育应该是培养公民（有独立人格和文化知识的社会的主
人），而不是训练臣民（只要会干活、会服从，是驯服的工具，是奴
才与奴隶）；我们是科学教育（让人从理解中产生信仰），而不是宗
教教育（让人先信仰后再理解）。看一个社会进步的程度如何，就是
看其把人当作人的程度如何。看教育也是这样。

古今中外的政治游戏中有个制胜的法宝就是玩弄概念：适当地包装概
念，灵活地解读概念，尽量地模糊概念，巧妙地偷换概念，不断地创
造概念。1957年的“反右”与1978的“改右”都是用的同一个“六条
政治标准”，其结果却全然不同，在50多万个关系人的一生命运的结
论中，误差竟高达99%以上，这就是高手们玩弄概念的杰作，这不能
不说是一个永垂青史的辛辣的笑话。

　┌──────────────────────────┐
　│　　　获知凉大将合并彻夜难眠，7月16日晨起偶书此　　 │
　└──────────────────────────┘

　　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大灾大难，
　　偷偷地孕育了这个孽种
　　虽在希望中早产，也踉跄地走到了今天
　　人间18年──只算短暂
　　终于抗不了二月的严寒
　　在恶浪中消逝──也是必然
　　却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用另一种形式──魂兮再现。

数年来中东巴以冲突不断，近年来更发展到相互针对无辜平民的恐怖
行为，相互报复惨不忍睹。正如两个小孩，甲打了乙一下后，乙就要
还击甲一下，以示公平。我国古书上讲了许多复仇雪恨的故事，冤冤
相报没完没了。历代农民起义，反抗专制与剥削，采用“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身”，结果又建立了新的专制与剥削，如此循环几千年，难逃
出魔圈。马克思主义最终目的是主张解放全人类，而不是解放“我”
又来压迫“你”，前些年大搞阶级斗争，大搞无产阶级专政，把敌对
阶级的人“专”死了，又“专”其子女及亲属，还不解恨时，又制造
些“敌人”来“专”，“无产阶级专政”要“万岁”，阶级斗争要
“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些都不是马克思主义！现在虽然放
弃了这些做法，但却未从根本上批判，邓小平倡导的思想解放运动半
途而废。对错误要进行彻底纠正，就必须明确错误的责任，而不能含
糊，不能搞“尊者讳”，也不能搞“权者讳”，不然在一定条件下，
错误又会重演。这就是历史的责任。我们不是常说“以史为鉴”吗，
可是在长达数十年的整人的运动中，整了那么多好人，难道整人者不
应该有反省与认识吗？，季羡林老先生在“牛栅杂忆”中就提过，我
们要呼唤“人性复归”！我在《致老同学的一封信》中也表达过这个
愿望，我们决不主张冤冤相报，但却认为不能毫不负责，主要是内心
深处的认识与自责，要有勇气承认人性的弱点，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政
党就更应有勇气检讨错误并加以彻底改正，不应只淘醉于“永远正
确”中。

我有一个朋友比我早两年退休，我问他退了休后有什么好处？他说最
大的好处在于：可以不必参加每周一次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了。我们
这个政治学习制度，不仅是“法定”的，若无故缺席，不单是“违
法”，是属于政治问题，在前些年是不得了的大罪，在这几年也属于
“讲政治”，至少要考勤、要扣钱的。至于学习，则是从头至尾由领
导宣讲上自中央下至基层各级领导意图，只能领会贯彻，决不可有半
点不同意见，态度不端正，可是大问题。从参加工作以来，如此接受
了数十年的思想专制，好不容易盼到了退休才得以解脱，又怎能不高
兴呢！（2002年7月）

举目一望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各行各业雅俗同此，真是：硬件越来越
“硬”，机构日益变大，级别越提越高，文凭愈见高级，职称天天攀
升，大奖遍地开花，优秀四海普及……，花样层出不穷，作秀越来越
真。伴之而来的却是软件越来越“软”，假的越来越多，真的越来越
少，水平越来越低，内容越来越俗……就连选美也是这样，古时美人
还是人，要讲作为人的才华，所谓才艺双全，现在不要太麻烦的才华
了，就只有简便快捷的“脱”与“露”。这反映出整个社会的一种极
度膨胀的浮躁心态，总想一蹴而就。统治者也希望以此来粉饰其政
绩。就更越发地作秀了。

（此文再版时略去）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说“不患寡，也不患不均，重要的
是，就患不公”，这里的“公”是指“公平”“公正”“公开”，它
包括了在民主、自由、人权等各个重要方面的“公”。

数学的客观主义精神，远远超越数学的广泛的意义与价值，这也正是
数学教育的存在与广泛得到重视的理由之一。难道我们花那么多时间
与精力所进行的数学教育就仅仅是为了传授用电脑就可以轻易完成的
数学知识与技能吗？数学的真正魅力在于它的思想。中国共产党的老
党员、杰出的会计学家、经济学家、思想家顾准，在逆境中奋斗不
息，在理论上出类拔萃，其成功的重要思想根源之一，就在于他在逆
境中仅仅获得的短短两年返回经济所的时间里，在追求真理的人生目
标鼓舞下，不停顿地迅跑，连一秒钟也不肯浪费，在取得许多重大成
果的同时，以超群的自学能力，继续钻研高等数学，无师自通地达到
了如他自己所说，可以获得数学博士的很高程度。

　　“数学的‘客观主义’，使顾准更充分也更坚定地认识到客观规
　　律的重要性。客观规律却也不是人们宣布它有时即有，宣布它无
　　时即无的东西，不是人们凭主观意志，一下子就能认识清楚的东
　　西，更不是根据阶级斗争需要，放之四海不可更改的绝对理念。
　　对于存在于一定时空间的基本自然规律的逻辑性，恰好弥补了这
　　一大不足。多年来，对高等数学所具有的精深造诣，使顾准在思
　　维模式、思想方法和研究手段上，比众多不懂高等数学的中国社
　　科专家无疑高出一大截。”（见《顾准全传》）

所以顾准才成为杰出的顾准。

人权不是兽权，人权的灵魂是思想权。它包含三个层次：一是有
“想”的自由，二是有“说”的自由，三是有“发表”的自由。说话
难，其实说真话、说实话才难！

福科对知识分子的角色定位是：

　　“通过自己专业领域的分折，一直不停地对设定为不言自明的公
　　理提出疑问，动摇人们的心理习惯，他们的行为方式；拆解熟悉
　　的和被认可的事物，重新审视规则和制度，在此基础上重新问题
　　化。”诚哉斯言，这其实也是我写许多文章的初衷。

2002年11月接友人来信后作复时写了这样一些话：近读《古今艺文》
上一诗

　　“无题

　　无奶不识娘，有貌皆是妻；
　　岳飞平反后，还称秦桧贤。”

甚觉为上乘之作。近期《随笔》上雷颐一文《约翰．克利斯朵夫的良
知为何瘫痪》，亦切中要害。苏联当年之繁荣强盛，并不能证明其专
制之正确，仍未能幸免后来的必然解体；经济之发展，物质上的小
康，不应忽略精神的解放。晨外出散步，看见一个个老者手提鸟笼，
观那笼中之鸟，自是衣食富贵，居住豪华，不仅小康，可谓中康、大
康矣！可听那鸣叫之声，渴望自由之血啼，真令人泪下；鸟尚如此，
何况人乎？

市场经济的前面要加个“社会主义的”，说成“社会主义的市场经
济”，同样有“社会主义的民主”、“社会主义的法治”……人们不
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加“社会主义的”这几个字，那么我们说实现现代
化，也就还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与“非社会主义的现代化”了？
请问：我们今天加入的ＷＴＯ，是社会主义的ＷＴＯ呢还是非社会主
义的ＷＴＯ呢？现在有什么“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一说，这
是社会主义标准呢，还是非社会主义标准呢？

小康，不单是指经济生活，还应包括文化政治生活。

推动社会前进有两种办法，革命与改革，当前中国需要的是坚持全面
地加速改革。历史证明：依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必然出暴政，依
靠“笔杆子里面出政权”才可能出仁政。

宪法首先是管政府、管执政党的。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宪政。

读了张锐强的《领导为什么不下岗》（《杂文选刊》2002年12期）深
感该文作者好不晓事，领导乃一个单位的核心与灵魂，领导下了岗谁
来领导这个部门呀，没有领导能成吗！再说下岗的名单是领导决定
的，领导下了岗谁来决定这个名单呢，没有这个名单就不能办下岗这
事了。近半个多世纪以来，谁不知道领导的至高无上性，反领导可是
一条大罪啊！作者实在不了解中国国情，不懂得中国特色啊！领导最
多只能叫退居二线，千万不要说下岗。连领导的退休年龄也与职工不
同，上了级别退休后还有安慰安排，坐上主席台还被称为老领导呢！
再说领导都是特殊材料、都是三个代表，这能下岗吗？若有点什么问
题，调动一下，又换个岗位当领导就是了，万一不小心出事，降他几
级也比工人强攻呀，离下岗还远着呢。即使真下了，存款也大大有，
关系仍牢牢地在。（为《杂文选刊》“理解与感悟”投稿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