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论坛 2009-04-02 新闻与评论 公告栏 ◆启事:《民主论坛》将缩水一周     (纽约市)洪哲胜 认识问题 ◆(冯亦代)卧底            (北京市)章诒和 ◆《中国不高兴》:谁该为中华崛起流血牺牲     陈永苗 ◆秦晖:两种危机的互动──十字路口的全球 《搜狐.财经》 运动留痕 ◆有谁陪我同去英雄山,悼念英烈      (济南)孙文广 文艺春秋 ◆茶包先生的梦靥──脱口秀剧       (美国)刘宗正 ◆昨天是愚人节            (四川绵阳)力比多 下篇 ⊙   ⊙目录          ⊙投稿+订阅+联络 启事:《民主论坛》将缩水一周 洪哲胜 《民主论坛》将缩水一周(2009-03-30~04-05) 每天大约47,500字的《民主论坛.电子日刊》,从2009-03-30起将大 大地缩小篇幅;2009-04-06则将恢复旧观。因为,在这段期间里面, 我得准备资料向山姆叔叔报税,没有足够时间编辑足够分量的文字。 请你忍耐阅读这个浓缩版的电子日刊。 向作者们致歉 因为篇幅将大减,我们依照    “首发”─→“一稿多投”─→“转载” 的优先次序(配合其重要性和时间性)选用文章。这肯定会筛掉不少 少佳作。如果你的大作没被选用,请你理解,请你忍耐。 向投稿、荐稿、通信的朋友致歉 在这段时间内,我无法象往常那样化时间一一回应。我会尽量给非群 发的通信回应,但是只有注明“将发”者才会一定给发。请不要期待 我一定会回应或者长篇回应你的问题或议论。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冯亦代)卧底 章诒和 谁能相信,自父亲戴上右派帽子以后,我家里就有了个卧底。他就是 翻译家、出版家冯亦代,人称“好人冯二哥”。 我觉得自己经历了许多事,心已变硬,情也冷去。不想“卧底”的事 如滔天巨浪,将我击倒在地。一连数日,泪流不止,大汗不止。文史 专家、学者朱正先生告诉我:情况确凿,证据就是冯亦代在生前以极 大勇气出版的《悔余日录》(河南人民,2000;下引本书只注日期和 页码)。读后,全身瘫软,一张报纸都举它不起。因为他的这个“角 色”,与章家两代人交往的深情厚谊以及那笑脸后面的一片慈祥,在 我是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可证据就摆在那里,你不信也得信,你无 法接受也要接受。难道伤天害理之灾、裂骨锥心之痛,就是我的命 运? 1958:进了章家大门 冯亦代是母亲(李健生)在民盟北京市委一起共事的朋友,与父亲并 无往来。反右刚结束,大概是1958年的春季,在民盟市委的一次学习 会上,母亲见他一个人呆在旮旯儿〔gālár〕,无人理睬,很可怜。 散会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西四羊肉胡同。母亲快步靠近他,问: “亦代,你好吗?” 冯亦代说:“李大姐,我能好到哪里去呢?” 母亲又问:“安娜呢?” 他答道:“忙自己的事,她又不是右派。” 那落寞的神情,让母亲很同情,分手时对他说:“亦代,有空来家坐 坐,伯老(指章伯钧)欢迎你。” 回到家中,母亲把冯亦代的情况告诉了父亲。父亲说:“好呀,请他 来呀。” 他很快便来了,不仅章伯钧欢迎他,全家都欢迎他。他一来,父亲和 他谈天说地,母亲给他递上烟茶。冯亦代非常感动。他能从上午坐到 下午,或从下午坐到晚上,比自己的家还舒服。他头一次来,父母就 留饭。说是多一个人无非多一双筷子。其实,冯亦代来,餐桌都要添 一两个菜。知道他是浙江人,清蒸鱼、火腿汤是常有的。再说了,我 家的厨子手艺是有名的。喝上两杯陈年黄酒,脸,红红的;心,暖暖 的。冯亦代进入了酒饱微醺的境界。 告辞的时候,他虽不能象罗隆基那样,坐着父亲的小轿车回家。但 是,一到晚间,父亲都会叫我:“小愚,你送冯伯伯到公共汽车 站。” 他住西四前纱络胡同,我家住地安门,有13路可搭乘往来。月色下, 细雨中,寒风里,总是我挽着他。我们走得很慢,送一程,说一路, 说海明威,谈麒麟童,聊张大千。与一个如父如兄的人融洽亲密,冯 亦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 冯亦代成了章家常客。一天,他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些。父亲还在 南书房收拾旧书,母亲在客厅接待他。二人坐定,冯亦代看着茶杯里 的一片片淡绿淡黄。叫了声:“李大姐……”遂哽咽起来。 母亲关切道:“亦代,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没有事。”冯亦代起身,站到母亲的面前,俯身一把抓住她的 手:“李大姐,你待我真好。”说着,热泪从面颊滚落。 他走后,母亲把这个场景讲了出来。父亲听了,对我说:“小愚,知 道了吧,这就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父母也需要冯亦代,谁也不能独居海上孤岛。 到了夏季,常在庭院乘凉、闲谈,微风送来幽幽花香,茶几上摆着茶 点、汽水。我不是挨着“冯伯伯”坐,就是端个小板凳靠着父亲。章 伯钧谈兴上来,海阔天空,评时政,讲旧事,滔滔不绝。自1957年夏 季,一座无形高墙,把章伯钧、罗隆基阻隔在红尘之外。人被剪去翅 膀,但心可以飞翔。孤独的他,太想说点什么了,哪怕只有一个朋 友。 买到鲥鱼,母亲会叫他;螃蟹肥了,约他来吃;家里的柿子熟了,送 他一大筐;康同璧家自制的萝卜糕,章家给他留着。不久,三年大饥 荒来了。父母照样留饭。高价肉,高级点心,我们吃,他也吃。时间 长了,冯亦代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一次吃午饭,大家到了东饭厅, 面对香喷喷的满桌饭菜,他高声道:“你们家的粮票,都叫我吃光 了。”说这话的时候,用手指着鼻子,满脸通红。 父亲拍着他肩膀,说:“坐,坐,有饭大家吃。吃到无饭为止。” 他在我家流的眼泪是真的吗?人心,究竟是怎样的构造? 父亲成右派之后,受降职降薪处分。但家里依旧保留了许多的服务和 警卫人员。冯亦代登门,是要在传达室登记的。来的钟点,走的时 刻,所在单位等项内容,一一记录在案,然后报告上去。要不然,聂 绀弩怎么不去拜访诗好、字好、学问也好的陈铭枢呢?陈铭枢最欣赏 聂绀弩,说聂的许多高论可入《世说新语》,可就是因为进门要填会 客单,懂得情报的聂绀弩便没有登门。1965年陈铭枢病逝,聂绀弩去 了。 会客单的作用,大了!没过多久,上面就对常去章家的冯亦代,有了 “兴趣”和“关注”。1958年7月20日,某部派出一个叫彭奇的人与 冯联络(前后共有彭、刘、张、王等四人与之联络──笔者注)。会 见前,冯亦代特意先去有名的“仙宫”理发店理发,又带去右派分子 的交代材料和悔改计划。谈话从从10点半至11点40,地点在彭的家 里。当天,冯亦代在日记里写道:“和他的谈话是愉快的,他勉励我 必须使自己的心情舒畅,而达到这一点便必须信任党,向前看。他说 想过去某一些不愉快的事,这样只能把自己的思想引入牛角尖去。相 信党,把自己从右派这个圈子跳出来,踏实地工作,不要表现自己, 不要因群众的一些意见而烦恼,而只要脚踏实地地工作学习和改造。 他说我过去的毛病就在于不踏实,表现自己的‘左’、进步,而不是 有切切实实的收获的。他的话切中了我的毛病。事实上他上次对我说 的要我跳出右派的圈子,使自己踏实,我在想了之后,而且照他的话 去做,不考虑同志们对我的观感,特别是他们是否看到我在改造和有 否进步这一点之后,我已感到和同志们的关系自然得多了,也比较有 些自信(当然不是自高自大的自信)。”〔195-8-07-20, pp41~42〕 这段文字至少明确了以下几点:一、某部交代的工作性质极其特殊, 属于秘密联系,垂直领导。要知道,经过反右运动,民盟中央实权已 转移到交叉成员(即中共、民盟双重身分)胡愈之、周新民、李文宜 等人手里。冯的工作跳过了这些民盟中央顶级交叉成员,直属某部领 导。二、冯必须信任党。三、冯必须心情舒畅,从右派圈子里跳出。 四、冯不要表现自己。五、冯不考虑同志们对自己的观感。政治好比 游戏,有玩游戏的,有给游戏制定规矩的。玩得好,有实惠。玩到最 后,你不玩都不行了,因为制定者就站在你的身后。冯是愿意玩游戏 的,而彭奇的每一句,都是给冯定下的游戏规则。乍看,挺奇怪的: 怎么“心情舒畅”也成了一条规矩,细想,却很有道理。你和章伯钧 聊天,总不能一脸死板,谈吐干瘪吧?人得轻松,轻松状态下才能在 “随意”或“无意”中,把章引入预先设立的话题,套出所需内容 来。“不考虑同志们对自己的观感”,也是一条,当然啦,总往大右 派家里跑,民盟中央和左派人士一定有反应和反感,这就要顶住,就 要不考虑别人“对自己的观感”。 冯亦代毫不迟疑地接受了,第三天便尝试进入了角色:“彭奇同志说 错误是犯了,现在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便可以小心不再犯。只要 不再斤斤计较个人,看到整个集体的前途,个人的前途也是光明的。 ……晚上盟里有吴晗同志的时事报告,去听了,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 的愉快之感,对于自己的信心,增加了力量。跳出右派的圈子,抬起 头向前走,努力工作努力改造自己。”〔1958-07-22,p44〕请不要 误会,这里写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之感”,决非指吴晗报 告的心得,而是在听报告的场合里,他探得某个或某几个民主人士的 “动态”。冯亦代是一旦有收获,就惦记着汇报:“昨晚今晨都打了 电话给彭奇同志,没有在,中午他来了电话,我又去洗澡了,一直到 晚上他来了电话,心才安下来。昨晚的会有了个好开端,因此必须把 情况和他谈一下。”〔1958-07-23,p44〕 隔三差五,冯亦代就向他的上线汇报。这是积极,但也不都是积极。 自年轻时期参加青红帮,参加国民党,参加民盟,冯亦代的个人生活 也是曲曲折折。但就眼下承担的这份工作来看,则是以往任何一个时 期所没有的。此刻,他象孤独的旅行者,意外地被领入了沙漠,没有 同伴,没有路标。极目远望,惟有一轮红日,高悬于空。如果,他不 想倒下,那就只有独自行走。况且他也力图通过这条路,找到政治出 口,以转变命运。幸而,他后面有一个能摆布他、驱动他的强有力的 存在。日记中,冯亦代为啥要随时随地鞭策自己,检讨自己,鼓励自 己?我想,他是要借此消除或压制来自心底的胆怯、犹豫和动摇。这 是文人的特性。其内心深处,恐怕是对政治斗争的恐惧。上面自能揣 度冯“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理,及时对症下药。比如,推荐他看根据 柯罗连科所作改编的电影《漫长的路》〔1958-08-15,p60〕;比 如,把冯请到彭家,做一次愉快的谈话,让冯“把自己所想的完全倾 吐出来,而他(彭)也及时地帮助我,给我指示,我觉得我的思想开 了窍”〔1958-08-13,p59〕。让冯亦代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自己 “神经衰弱比较厉害,什么事情都神经质得很”的时候,某部张副部 长借着做报告的空隙,接见了他。“他对我的态度,使我很兴奋!” 〔1958-08-20,p64〕 1958年国庆节头一天,他参加单位工会组织的聚餐,大概备受冷落, 郁闷而归。深受刺激的冯亦代决定打翻身仗,决心用行动争取摘帽子 了:“我有信心一定要争取摘帽子,但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呢?这就使 我处于一种焦虑的心情中,彭奇同志这几天没有空,我多么想和他谈 谈!”〔1958-09-30,p92〕既然被使用,就有所指望。彭与冯亦代 进行有针对性的谈话。谈话中彭没有回答摘帽子的问题,而是指出他 的“思想中还没有政治挂帅,还没有真正一切跟着党的指示走,还没 有做党的驯服工具……其次他谈到目前的趋势是一切打破常规进行, 所以不能把自己束缚在常规里面不能符合当前政治运动的要求”。 “我没有做到一个党的驯服工具应做的事。这一晚和他谈到11点钟, 从他家出来,我心里又温暖又愉快,因为他给我指出的道路,正是我 没有想到的……今天的事情很好,又给我剥了一层皮,是丑恶的,但 我有信心改!”〔1958-11-13,pp121~121〕 社会主义学院.费孝通 毕竟冯亦代不是大右派,要想搜集到大右派和大知识分子的动态,就 需要为他铺设台阶。反右之后,在中央社会主义学院专门办了一期 “右派班”。学员个个大名鼎鼎:章伯钧、罗隆基、章乃器、费孝 通、钱端升、钱伟长、储安平、龙云、陈铭枢、黄绍竑、谭惕吾、陈 铭德、邓季惺、林汉达等。派冯亦代到这个班里来,不就一下子够得 着所有对象了吗?听到这个消息,冯写道:“一方面由衷地对党怀着 感谢,因为给予我这样一个可以加速改造的机会,一方面又觉得工作 的责任很重,怕自己完不成党交给我的任务。夜里久久不能睡去,但 心里有个信念,党既然信任我,交给我这个工作,我无论如何要不惜 牺牲一切来完成这个任务。……彭奇同志给我打电话也说有什么意 见,我说没有,的确没有,因为这正是我报答党、为党工作的大好机 会。”〔1958-11-29,p130〕与彭见面后,他又说:“我心里十分愉 快,感到党给我的信任培养,这次再不努力工作,我真太不象个人 了,我一定要尽我的力量,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工作是艰巨而且陌 生的,但想到党会指导我怎样去做,我便安心了。在回家的路上,我 一直感到十分兴奋。不要紧张,工作时一定得镇定,这是个艰巨的斗 争,需要细心与机智,这是我最缺乏的……记住记住!”〔1958-12- 01,pp131~132〕这期学员,真是各色人等,一应俱全。胡聊瞎扯, 闲谈热议,成了冯亦代们(肯定不止他一人)施展手段的好时机。戴 罪立功,正逢其时。冯亦代刺探的第一个对象是费孝通。这也是上面 的铺排,把他和费孝通、潘光旦等人编排在一组。假如,冯不是章伯 钧家的座上客,恐怕就会有另一种分组方法了。 工作迅速展开。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有个极其复杂的内心世界。冯 亦代在一番积极主动之后,接着就有挣扎:“这几天睡得很坏,一睡 就是不断地做梦……趁看病之便,回编辑部去了一次,但心里觉得不 好受──好象那种负罪的感觉又回来了。”〔1958-12-23,p147〕用 别人的血,去洗自己的罪,去洗权力者的手,能不痛苦吗?冯亦代是 痛苦的,但痛苦之后,他又上路了: 1958年12月12日:下午去西苑人民公社劳动……后来和费孝通合成一 组,因为他有绳子,而我找到了扁担……〔p140〕 1958年12月13日:回家之后就打电话给老彭,约定明天见面谈谈。 〔p141〕 1958年12月22日:上午还是和费(孝通──笔者注)潘(光旦──笔 者注)合作读文件……晚上打了电话给老彭,他不在,由老张接的, 我请他给我个回电。我想和他谈谈。〔p146〕 1958年12月25日:今天没有大组会,还是自由结合的阅读文件,我和 费、潘、李(景汉──笔者注)三人把《关于人民公社的若干问题》 念完了,一共归并为十个问题,向大组提出。……打了电话给彭,他 不在,由老张同志约定明天晚上去谈谈。〔p149〕 1958年12月26日:晚上去见了老彭,谈了一个小时,把今后该做的谈 了,并知道学院在1月底放假……关心我的健康和家庭情况,心里很 感动。〔pp149~150〕 1958年12月27日:下午去费、潘家里,谈了快两个钟点。〔p150〕 1958年12月29日:上午学院中打扫寝室,我除了把休息室搞干净外, 还帮着费、潘去做了一工,因为潘是一条腿,而费则受了凉,气喘又 开始了。回家打了电话给彭,他不在,把情况和老张同志谈了。 〔pp151~152〕 1959年1月19日:下午自由小组对笔记,我和费、潘、浦、李在一 块,没有对完就下课了。回家打了电话给彭,他不在,以后他来了电 话,就在八点半去看他,谈了些情况。〔p164〕 1959年1月20日:下午在家写材料,四点半前送出。〔p165〕 1959年1月23日:今天是自己准备辩论的题目,我和费、潘、李三人 合成一个小组。从讨论和争论中……晚上打了电话给彭,他不在。 〔p167〕 1959年1月31日:休息后,给费作错误认识提意见……晚上安娜回来 了,把我的工作的情况大致告诉她。她说“这是党给你的又一次考 验,你必须小心工作,不要再蹈以前飘飘然的覆辙”。〔p170〕 1959年2月2日:下午则给孝通和张纪域所写错误认识提意见。晚上写 一信给彭,送到他家里。〔p171〕 1960年8月5日:孝通和光旦都不住在城里,所以均未达到目的。 〔p257〕 费孝通的性格是友善后面含傲气,平实里头有严谨。他对晚辈后生是 热情的,也是爱护的。但对同辈,如果你不是学者、教授,则有所选 择,很可能会客客气气地冷淡而去。要成为知己,就更为不易了。对 象章伯钧这样的从政者,他是不大看得起的。父亲藏书很多,版本也 好。但在费孝通眼里,章伯钧不过是“玩书”。言外之意,章不读 书。我在报纸上看了他关于“玩书”的谈话,一点也不生气。学者理 所当然地读书万卷。章伯钧乃“马路政客”(反右批判语),理所当 然地不学无术。那么冯亦代呢?非学非仕,搞西方文学,没去过西 方;搞翻译工作,没有过象样的作品。就凭这么个低起点,要获得顶 级学者费孝通的认可,还要能够跨进费家门,比接近一向慷慨大度的 章伯钧,不知要难上多少倍。用心机,细思量,登门时“带了几条盐 鱼去,做去访之由头也”〔p168〕。聚餐后,“去王府井大街,陪孝 通买药……”〔p182〕药买不到,第二天自掏腰包“到八面槽给孝通 去买药……”〔p183〕又“去国际友人服务处买了两罐果子酱给孝通 送去”〔p204〕,还“送《十八家诗钞》”〔p221〕。费孝通的亲人 病逝,他到“嘉兴寺殡仪馆,替孝通去打听一下骨灰盒的事情” 〔p209〕。费孝通夫人腿脚有了毛病,他“去北线阁中医研究院给费 太太打听风湿性关节炎门诊事,又到协和医院去问了一下” 〔p211〕。他能“把他(孝通)托洗的衣服拿去(洗)了” 〔p326〕。除此以外,冯亦代还给费孝通搞些文娱活动,如通过老刘 “给费(全家)弄电影票《雪崩》〔p251〕、《万水千山》的戏票” 〔p257〕。 更为重要的是,冯亦代能判别出费孝通和章伯钧对个人政治前途的不 同态度。费是进取的,章则消极得多,甚至继续玩他的“一贯两面派 手法”(反右批判语)。针对费孝通的上进要求,冯亦代常给费的发 言、检查、思想汇报正面提出意见。这一手,比几条盐鱼厉害多了! 1959年2月26日下午,政协礼堂开座谈会,费孝通发了言,冯听得极 其认真,既挑出某些字的毛病,又夸他“对于如何篡夺党的领导权” 一段讲得真好。第二天,“张执一部长请了他们几个搞社会主义的人 吃饭,他(费──笔者注)很兴奋。”〔p187〕中国戏曲的剧种有 300多个,成就最高的是昆腔(昆曲之前身),人称水磨腔,一句十 八弯,婉转迤逦,真是动人。冯亦代下的“水磨工夫”最终打动了费 氏夫妇。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冯亦代受邀“在他家吃了午饭,和费太 太一直谈到5时才坐车回来。他家院子里的桃花盛开,丁香都已露青 了,一派春色……”〔pp204~205〕当然,费家庭院的美景是背景, 引出费孝通的谈话兴致才是“关目”。一回到家,他不忘的仍是“送 一封信给彭、刘”〔p205〕。 如此尽心卖力,上面也未必完全满意。就在送果子酱的那天,冯亦代 在费家从上午坐到下午。能坐那么久,是因为他接受了特定任务。所 谓的特定任务,今天看来就有点可笑。即在国内外发生大事或有了新 政策的第一时间,需要搜集民主人士、知名学者的态度、言论和反 应,提供上去。请看当时的日记:“在他家吃了午饭,和费太太一直 谈到5时才坐车回来。……送了一封信给彭、刘。晚上想了想最近这 一段时间的工作,觉得缺点很多,特别重要的是政治上不够敏感,如 这次的阿伊问题,等老刘提出了,才认识到工作中根本没有想到这 点,其次则是谈话的办法不多,不能得到对方确切的意见,这两方面 都是需要急起直追,加以改进的,晚上把这些意见告诉彭、刘。” 〔1959-03-24,pp204~205〕的确,难为冯亦代了,父亲对中东问题 是最关心的。这也是他和罗隆基就国际形势争论不休的话题。冯到我 家做客,根本无须诱导,章伯钧会自动打开话匣子,无奈费孝通是学 者。 冯亦代都打到费、潘家里去了,成为坐探。活儿能白干吗?于是上面 让彭奇请他到“森隆晚餐”,饭桌上,询问到冯亦代的经济情况。这 令冯“十分感动”,说:“党对我是仁至义尽,自己如不再好好改 造,做好工作,真成忘恩负义之徒了,夜间想了许多对不起党的地 方,心里很难受,久久不能入睡,到清晨4时就醒了,以后就再睡不 着了。一定要绝对不考虑个人的得失,做好党交给我的工作,对得起 党。”〔p161〕继而,彭又与冯亦代“谈了如何帮助冯浩(冯之子) 的升学问题和冯陶(冯之女)的入团问题。……这次谈话使我很兴 奋”,“日益体会到党对我的援救的那种温暖的关怀。”〔pp197~ 198〕老刘知道冯亦代喜欢艺术,多次请他一家人看歌剧《茶花女》 〔p235〕、僮剧《刘三姐》〔p257〕、越剧《小忽雷》〔p275〕、盖 叫天的京剧《武松打店》〔p328〕,再后来,老刘还与冯氏全家观赏 芭蕾舞剧《天鹅湖》〔p326〕、舞剧《鱼美人》〔p301〕,冯亦代特 别对儿女讲了戏票的来历,叫他们也跟着感动:“感谢党给我们的照 顾。”〔p301〕 是温暖、还是残酷?总之,冯亦代的生活完全转变了。回家寻情,出 家寻梦。有谁知道他寻的是什么? 到章伯钧家卧底 冯亦代轻易走进章家门,上面很满意。为了有利于工作,某部搭台架 桥,将其调入民盟中央办盟刊。这样,就有了更宽的接触面,也有了 更多的表演机会。 冯亦代的特征是:对所有人都好,善意溢于神态。这大概也是被他的 工作性质所决定的。他关注的人大多为民盟中央成员和文化精英,政 界人物有罗隆基、叶笃义、费孝通、潘光旦、钱端升、浦熙修、陈铭 德邓季惺夫妇、储安平、刘王立明、陶大镛、李景汉、吴景超、张志 和、谭惕吾等。文化界人士有钱锺书、黄苗子、吴祖光、丁聪、董乐 山。但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章伯钧。《悔余日录》里,由于汇报父 亲的文字密度太大,又太显眼,冯亦代就以“章”、“李”、“章 李”、“李章”、“立早”、“地安门”等字词轮换使用。越到后 来,“地安门”出现得越多。 章伯钧不同于费孝通,不烦劳朋友买药,洗衣,买果子酱,打听医 院,张罗骨灰盒。由于冯亦代长于编辑业务,章伯钧又懒于写思想汇 报。所以,父亲有几次请他帮忙代劳。遇到这个情况,冯亦代事先还 要请示。“上午和彭通了个电话,十时去章家,给他抄了份‘认 识’,到4时才回家。”〔1959-02-11,p177〕章伯钧不思上进,连 罗隆基都不如。他把时间都用来买古籍、藏字画、玩古董、听戏、聚 餐、聊天。看书,也是看线装书或德文书。对此,冯是有记录的: “10时半到了章家,一直到3点半才离去,看了他的日本画的收藏, 都是复印品,但印刷是十分精致的。他收藏了一本哥德的《浮士 德》,是19世纪印刷的,所有的插版,都是腐蚀铜版印的,画得十分 朴素,但刻工十分精细,看了使人爱不释手。”〔1959-03-21, p203又如,“晚去李章处喝蛤蚧酒,这是好酒,一杯下肚周身发 热。”〔1961-12-24,p343〕 的确,到章家卧底,冯亦代用不着带盐鱼,他要带的是脑子、记性。 因为呆的时间长,章伯钧议论多,有时还遇到其他右派分子,冯亦代 便觉脑子不够用了。在1959年2月10日的日记里,他写道:“下午去 章家,遇到陈铭德,谈了一下午才回来,写了封信给老彭。必须练习 自己的记忆力,而且在记忆言语中能够有所分辨,这是做好工作的关 键。”〔p176〕“从上午9时半出门,10时到达,一直到下午,全在 章家,听他谈话,要记住这些话真困难,是前后不连贯,但也有一根 无形的条,那就是不满意。但不是那么明显的。”〔1959-03-03, pp190~191〕本是朋友串门,章伯钧说话自然无主题、无中心,东一 锤子、西一榔头。冯亦代不能当场记录,事后追记,难免疏漏。 为提高职业水平,他很注意研读相关书籍。比如,一次“去东安市场 逛书店,买了一本《一个肃反工作者的手记》,回来即一口气读完, 十分有兴趣”〔1959-04-06,pp211~212〕,“看了一本好书,是索 菲诺夫的《捷尔任斯基生活的片段》,值得重看,对于契卡一段,更 须好好研究,从中吸取教育自己的材料。”〔1961-03-13,p308〕他 还阅读了尼基福罗夫的《布尔什维克的地下活动年代》等书籍。人的 兴趣是惟一可以保持终生的东西。瞿秋白从容就义前,惦记的是家乡 的豆腐,说“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在黑黑的 牢房,书写白白的豆腐。他的灵魂由一个政治人物还原到情感柔软的 书生,读后不觉泪下。于是,我真的奇怪了:冯亦代──一个搞欧美 文学的人,读这些蹩脚货,何以总是屡屡地“令人兴奋”呢? “谁知我汗血功?谁怜我千里才?”冯亦代的劳动强度也够大的。比 如1960年3月16日这天,大概是公布全国政协委员名单之际。冯亦代 马不停蹄,上午去看王达仁,下午3时看钱端升,原定5时去陈铭德 家,后来,在钱家呆得过久,才作罢。但第二天,上午去看陈铭德, 下午3时去章家,一直到晚9时半才回家。第三天,就忙着汇报。再说 了,冯亦代的工作也身不由己。每一步,都是上面铺排好的。比如 1960年10月10日,原拟去找章,电话中知道章伯钧有事,“便得另日 去看他,通知了老刘同志”〔p275〕。又如1961年6月13日:“晚上 原拟去地安门,但打电话去,他们有客就不去了,这几次都不凑巧, 总是碰到他有客在座,所以要谈的总谈不起来,今天则又有客。工作 推不动有些心焦。”〔p322〕 告密是一个人内心里阴暗成分的表现,实质上是人性的扭曲。冯亦代 的性格是在那个年代的制度性黑暗中,一点一点扭曲的。暗中所为之 事,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真不知耻吗?不是的,要不然,他自 己咋会说:“我这一行工作要有一天发给一个勋章报上刊登出来是不 可能的,这样不啻是告诉别人自己是个什么人,而且以后就不用再想 干这一行了。”〔1961-08-19,p335〕但是,他的政治观念在一系列 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中,彻底转变了。觉得自己真的错了,组织是 对的。所以,一旦让他为组织做事,自会感到无比荣耀。即使告密也 光荣,因为那是“保卫党的工作”〔p258〕。这样,“耻”就转化为 “荣”了。他说:“以前的生命只是行尸走肉而已,今天我已经消除 了那种腐朽的感伤的情绪,我觉得在保卫党的工作中,我的生命正日 益丰富起来。”〔1960-08-03,p256〕他自认为“是在第一线作战” 〔p288〕的“一个保卫工作者”〔p258〕,于是,心中“也就释然 了”〔p335〕。灵魂里也没了耻感。他忠心耿耿,在日记里把“卧 底”工作,叫“家里”的工作,列在首位。他所热爱的文学及翻译工 作,则被排到了末尾。但到了某个时刻,他又有些清醒。1961年12月 19日,他在剧场见到作家杨沫的丈夫马建民(时任北京师范大学副校 长)。一见面,马校长就希望冯亦代能去北师大讲讲现代英美文学。 回到家中,他在日记里叹道:“‘半生误我是虚名’,拿什么讲呢? 近十年来简直什么也没有看……这苦味只有自己知道了。”〔p342〕 人生有信条,思想有取向,行为有准则。那么,哪些是最重要的呢? 当告密成为一种政治荣耀和义务之后,告密者的心里,就不会有负罪 感和歉疚感了。面对头号大右派章伯钧,冯亦代生发出的是蔑视与鄙 弃(尽管消受了你的好烟好酒和饥荒年月的好茶饭)。优越感的来由 极其简单:我受组织的信任,你受我的监视。你是右派,我已不是。 这也就是彭奇等人反复叮嘱的──思想上要跳出右派圈子。我认为冯 很有可能还会因为出色的告密,而产生成就感和归属感,要知道他是 在为政治权威尽义务。日记里对同类的鄙视,俯拾即是:   章伯钧今天来学习了,见了我寒暄一番,说“我没有领导好,使   你们出了偏差”,还是当时副主席的派头。   〔1958-12-16,p143〕   下午去章家,听了一下午的废话,但有一句话,却使我十分注   意,那就是他说在思想上必须力争上游,我不知他指的什么?   ……晚上写了信给彭。〔1959-02-18,pp181~182〕   晚上去章家,听他的废话,到十时半才回家。   〔1959-04-24,p221〕   上午11时去章家,一直到下午5时才回来,我真讨厌他的资产阶   级面目,但为了工作,我必须处理得好,同时这也是给我的反面   教材,对我改造有好处。立场党性就是在这种方面得到考验。   〔1960-01-26,p233〕   晚去地安门,瞎谈一气。〔1960-09-02,p263〕 我想,冯亦代在日记里,对父母用辞轻蔑也许还有一个因素。这是他 不愿意说出来的。那就是章伯钧对他的译作评价不高,有过多次批 评。 父亲看了他的几篇译作后,说:“亦代呀,翻译水平最后还是要看你 的母语水平。你的中文要从底子上好好弄一下。”他的脸蓦地红了, 什么都没说,大概也没跟老刘说。 母亲则认为他的字写得太差。说:“亦代,你的字怎么没骨头?”冯 亦代随即说:“李大姐,你来教我写字吧。” “我找些碑帖来,你先临摹一段时间。”母亲说罢,没几天就把碑帖 给他准备好了。 父亲借给他的古书,冯亦代是还的。母亲借的碑帖,不还。催了多 次,他只是笑着说:“我还在练习呢!”20年以后,母亲每提起这件 事,都气呼呼的,心疼得要死。 树要皮,人要脸。文人要紧的是文字、文章,此乃脸面、体面之所 在。父母揭了他的短,虽属无意,但冯亦代还是很受伤。所以,朱正 先生认为在他的日记里“对章的敌意是很深的”。怎么能没有敌意 呢? 父亲总是直呼其名地指责人和事,特别是三年大饥荒时期,其批评之 尖锐不下于聂绀弩。1957年前,毛泽东就知道章伯钧在背后骂共产 党。因此,冯的密告材料相比于其他监视章伯钧的人,数量、质量都 是非常高的。太有成绩了!大概到了1961年,上面便不叫他做无偿劳 动了。“晚上和老刘同志谈了将近二小时,把工作研究了一番,家里 给了我一些费用,老刘同志说有什么个人的花费,也可以用。不过我 总觉得能够不用家里的钱最好。”〔1961-08-07,p332〕某部内部举 办电影晚会和干部晚会,破例叫他参加〔p324、p353〕;赠送最热门 的世乒赛票〔p312〕;之后是调整工资,恢复15级每月124元 〔p340〕;老刘多次与他和他的家人吃大同酒家,1961年的新年前 夕,刘、冯两家人吃全聚德烤鸭,他“心里十分感动,喝得醉醺醺 的”〔p291〕。如此看来,他们几乎成为同志加战友了。冯亦代是最 早摘掉右派帽子的,因工作的长期性和工作对象的特殊性,一直是保 密的。1960年7月2日,老刘和他商量“摘帽子是否公开的问题” 〔p254〕。他立即表态:“为了工作,公不公开不是问题。” 〔p254〕 尽了心力之后,冯亦代觉得自己应该申请加入共产党。他是在1960年 1月第一次提出申请。以后多次提出,他在11月1日的日记中写道: “活得象个布尔什维克……我想总有一天我会争取到这份光荣的。” 〔p281〕1961年4月25日,“想再次申请入党。”〔p313〕同年6月14 日的日记里,他写明“党的四十周年诞辰的时候,我拿什么献礼的问 题。我想再提一次入党的申请,把我的余生无条件地献给党,献给革 命。”〔p323〕不知为什么,他的申请始终未获批准。 1978:他结束了黑暗 1967年,父亲和他都被民盟中央的造反派关进机关的牛棚。母亲天天 下午去探视,去的时候,不忘带些吃的。第一天,因为毫无准备就拿 了一块红薯。此后,母亲就专门去买些罐头、水果、饼干。父亲总把 这些食品藏得好好的。他悄悄对母亲说:“亦代和我关在一起。很奇 怪,他的老婆和孩子怎么不来看他?”“一次都不来看?”母亲问。 父亲说:“是的。所以,你送来的东西,我要乘人不防备,偷偷给他 一半。” 我和冯亦代有单独的往来。看展览,看戏,一起吃饭,一起逛动物 园。他送我许多书。如巴乌托夫斯基的《金蔷薇》、钱锺书的《管锥 编》、爱伦堡的《人生·岁月·生活》。大概是1959年,上海滑稽戏 《满意不满意》来京,在东华门的儿童影剧院演出。全剧用上海话对 白,他见我不懂,就在耳边当起翻译。一路看下来,很辛苦。我喜欢 他辛苦。1963年年底,我要去四川工作了。父母舍不得我离开,他也 舍不得,到火车站送行。我也忧伤,时间一点点积攒着依恋和难舍。 到了四川,给父母写信的同时,也给他写信。即使到了监狱,也不忘 问候他。在给母亲的信里,总要附上一句:“冯伯伯好不好,还来咱 们家吗?”母亲忍不住了,在一封回信里说:你现在是犯人,不要询 问别人的情况。我知道,这里指的别人,就是冯亦代。 1978年我出狱回京。他陪母亲一道在火车站接我,见我消瘦又憔悴, 他眼圈红了。母亲告诉我,每年父亲的诞辰日,冯亦代都会陪自己到 老山纪念堂扫墓。这一年的10月初一,我和母亲去扫墓,冯亦代早早 到了。见到我,他说:“你回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祭扫。” 他的目光望着远处,象是对我说,又象是自语:“伯老,真是好人, 他对我真好。” 1980年代,他主编《读书》杂志,锋头极健,象完全换了一个人。每 一期都送给我,我们也恢复了通信。几十年间,冯亦代给我的信函有 数百封,但自这段时期起,他的信越写越好,因为他走出了阴影,也 结束了内心的黑暗。比如1980年8月的一封:“……人总得凭一些希 望生活,哪怕是一些虚无漂渺的希望,而生活下去。少年时我有各种 美好的希望,我迷恋于一个新的社会,最美满的高度的精神生活。十 年动乱,使我幻灭,哀莫大于心死。但是你回来了。我似乎又有了希 望。我是搞文字的,我希望有个传人,我一直喜欢你的灵气,所以我 希望你是一个动笔的人……我到车站去迎你,看见你那双呆涩的眼 睛,我真想抱着你痛哭一场。我怕你这十年的坎坷毁灭了你的灵性。 我知道一个人幻灭的痛苦。我要弥补你心灵里的伤痕。这就是我新生 的希望。”接着,他去美国访问,又给我写了长信,说:“飞机在高 空长驱又盘旋,我想起了受苦而可爱的小愚……” 1990年代,冯亦代与演员黄宗英结婚的前几天,把我叫到位于小西天 的家中。发如雪,鬓已霜,屋里响着小提琴曲,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 要告诉我。在送我出门的时候,突然激动起来,握着我的手说:“小 愚,我人生的最后一本书,你来给我出版吧。” 洪荒之后,冯亦代于匍匐中翻身站起,面对冤魂遍野、落英凋谢,他 悚然而惊,开始正视自己以密告为能事的历史,悔疚不已。他无力探 究一生,只有公开那段日记。他所说的最后一本书,难道就是这本 《悔余日录》?他没有勇气直面我,选择公布于社会,也是需要很大 勇气的。 冯亦代的晚年是出色的,社会形势也起了巨大变化。但成功的光环无 法销蚀有耻有痛的记忆。一个人不论你做过什么,能够反躬自问,就 好。 (2009年3月于北京守愚斋) 〔转载自《新世纪网》2009-04-02 12:00;http://www.ncn.org/; 读者推荐。提供者:(北加州)张伟国〕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中国不高兴》: 谁该为中华崛起流血牺牲 陈永苗 《中国不高兴》是民族主义对改革的死刑判决。民族主义和改革教干 上了。改革站在民族主义的对立面了。改革带来的腐败已经成民族崛 起的绊脚石。改革是买办主导的,他们吃肉又喝汤,连骨头都不给留 下,那么就是民族主义的对面。改革已死,中国出路在于何方,又需 重新探索,中国人不高兴。我们准备出一本书,名字叫做《中国人不 高兴》电子书。让我们“中国不高兴”的同时,也“中国人不高 兴”。《中国不高兴》是中国人对外面不高兴,内忧是最大的外患, 而《中国人不高兴》是自己不高兴,内患就是外忧。 文革专制残留下来的毒药三聚氰胺,已经融入改革的奶粉之中,已经 不再有独立的文革三聚氰胺,而是当我们谈到毒奶粉的时候,三聚氰 胺就是组成部分。我们所身处的改革,我们所吃的奶粉,就是毒奶 粉。文革遗留的专制问题,已经内置到改革,已经是作为其中的有机 组成部分,没必要独立地再提,而是一并在解决改革毒奶粉的时候, 一并解决。有一首歌《往事没必要再提》,我们就说文革往事没必要 再提。 作为年轻人,我们要对老一代人说,你们文革的事情,你们自己承 担,别来烦我们。要拿来烦我们,那是要这一些事情进行回忆阐述, 可以给我们指引方向。可是这一些事情,与当下什么关系都没有。你 们骂你们的文革,我们骂我们的改革。 并不是敌对国家的所有人,都是敌人,也并不是外国国家有敌意,其 人民就一定有敌意,民族国家时代,最头疼的问题,就在于国家意志 往往是特权阶层的私人利益,然后捆绑整体国民,进行侵略。弱小民 族国家的国民遭遇这种情况更惨,例如伊拉克,明明是特权阶层个人 野心在作祟,挨到子弹的往往是人民,而且如果在战争中处于劣势, 特权阶层一投降,性命也保住了,特权也保住了。 所以人民自身要清醒,知识分子更要清醒,不要故意挑起划分敌我, 制造矛盾,鼓吹战争,也不让人民成为牺牲品。为了如此我们出版了 《中国人不高兴》电子书,让我们“中国不高兴”的同时,也“中国 人不高兴”。 其实很多爱国人士的本意和你我一样的,我们爱的是我们脚下的土 地。从历代平民的观念出发,公民社会的视角出发,就会发现上层的 权力之争,对平民的破害是多大的。爱国并不是为了参与上层的权力 之争,服务于权贵官僚的利益,而是自己。生活在水火之中的平民,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块能吃饱的土地。这就是他们爱国的主要内涵。 我不鼓吹民族主义情绪,而是吸纳引导,例如宪政爱国主义的说法。 对已有的,进行引导,法律化宪政化,变为理性的。我觉得维权与启 蒙比较,维权就是不去主动创造民怨,而是在现有已经有的民怨中展 开行动,然后造成理性化与宪政化。老一代的逻辑有一点是有问题, 只要给与正当性论证,只要肯定,那么就是鼓吹。这就是没有权利思 想,例如李银河说有性自由,并没有鼓吹放纵。权利是一种消极意义 上的,法律意义上的正当性论证,而不是一种道德上的鼓吹。我丝毫 不否定自愿地牺牲自我的正当性,但我反对鼓吹,在当下语境下,有 人为之辩护,采取消极的立场,我同样也消极,不赞成也不反对。 我昨天在《乌有之乡》看到一篇《〈中国不高兴〉和我们的大时 代》,这是一篇非常有启发性的文章。而我在《〈中国不高兴〉:烂 人手上的烂书,牛人心里的牛书》中,把《中国不高兴》副标题中的 “大时代”给删除掉。我觉得署名“北京人”的《〈中国不高兴〉和 我们的大时代》,可能在于回应我这个删除。所以我和“北京人”, 还是要谈谈关于要不要鼓吹自愿地牺牲自我的部分利益,以换取整体 的利益。这是左右派冲突的最重要的心结所在。 我觉得单纯从一种对民族国家的公民效忠与政治服从的义务来谈,即 使一部分右派通过把自己认同为“世界公民”,也并没有排除效忠与 服从的义务。容易造成冲突的是,在一种被腐败政治统治阶层垄断, 变为家天下和小集团私人所有权的情况下,还应该不应该鼓吹自愿地 牺牲自我的部分利益,以换取整体的利益,这时候整体的利益还能不 能彰显出来。 “大局解小局”有两种历史面相,一种韦伯的帝国政治,另外一种是 摧毁权贵,重整内政。 韦伯的帝国政治 王小东写的一篇《走一条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路》,这是王小东对 孙中山、毛泽东在民国之时,已经探索展开伟大政治的复活。活过毛 泽东时代的爱国青年知识分子,对毛泽东试图走一条人类历史上从未 有过的路,这种感觉是不会忘怀的。毛泽东通过他的政治启蒙,把民 国少数立法者的伟大政治目标,让每一个人中国人都种植在心中。我 看朱学勤的《风声.雨声.读书声》,就记录者他年轻时候,被毛泽 东伟大政治理想激动过,自己探索过。我曾经写到,伟大政治目标在 改革时代中延续,并且希望在改革时代,通过改良的方式,毕其功于 一役。 确实“大局解小局”,对权贵也是一个机会,而且概率更大。虽然王 小东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但是“大局解小局”,也给民间提供了机 会。风险与机会并存,政治是一个与狼共舞的事业。所以我想的是, 什么才是我们所需要的、真正符合中国的“大局解小局'。 “大局解小局”,并不是独创,而是屡见不鲜。在希腊城邦政治秩序 瓦解崩溃的苏格拉底时代,确实涌动着一种帝国主义冲动来解决内政 危机的思潮。受过苏格拉底影响的伊索克拉底,一方面提倡雅典回归 古代民主并放弃它的帝国残余,以此来整治它的混乱。另一方面,他 感到,真正能够治疗内部混乱的,是外部的东西,实际上只能从外交 政策着手。他相信,一旦希腊各城市国家在征服东方的宏伟蓝图下结 成联盟,混乱就会从他们内部自动消失。 德国崛起的时候,韦伯就是当时的伊索克拉底。有一套很有说服力的 政治理论。1911年之前,韦伯说,唯有德国力量的扩张,才能确保德 国人民在国内的永久维持生计和进步改善的可能。对韦伯来说,德国 国内政治的自由化和民族主义的外交政策是同一枚硬币的两个面。 然而我们要关心的是,这种办法的效果。德国力量的扩张,并不能确 保达到韦伯的目的。世界第一次大战前夕,根据德国外交政策的经 验,韦伯重新思考了帝国主义的政治与经济因果关系。他认识到,领 土扩张往往只能提高统治阶级的权力和威望。而且它与垄断资本主义 (法西斯主义)结合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与以私营企业和经济竞争 为基础的资本主义体制结合的可能性。第二种类型的资本主义,倾向 于和平交换,而第一种类型只能榨取超额利润,其增长来自对被占领 地区的剥夺。这种战利品──资本主义──与韦伯在1890年年代最初 与帝国主义冒险联系在一起的企业家资本主义截然不同。它恰恰产生 于资本主义利益与韦伯试图加以阻止的专制主义国家之间的结合。而 不幸的是,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很容易受到爱国主义之类的情绪影 响而摇摆不定(也就是有文化承认或者政治认同的渴望)从而忽视他 们的真正利益。帝国扩张胜利,只能为专制德国这样一个低劣、贫弱 的政权,提供虚假的尊重。 帝国扩张,是帮助官僚体制进一步恶化。造成的国家间的敌对,以及 由此带来的对保障公共财政而装备和维持一直常备军的需求,为官僚 制的兴起和癌化了最强有力的支持。韦伯对官僚统治的前景,极为沮 丧。他早年对古代对古代世界的研究表明,罗马和埃及的衰落,是由 于官僚制的失败,因为它摧毁了其臣属所有的经济与政治首创精神, 并抑制了他们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能力。韦伯认为当时德国更糟更紧 迫。摆脱曾经困扰古代伟大文明的官僚制度僵化和奴性,是现时代所 面临的最为紧要的问题。 我们还可以到阿伦特那里寻找启迪。阿伦特说,帝国主义的扩张,使 由于阶级分立而分裂的民族,重新感受到共同的关心,甚至可以到重 新统一的希望。他们以为,帝国主义会给他们整个民族提供共同的利 益,正是这个原因,欧洲的民族主义简单而迅速地帝国主义化了。 为帝国主义提供大量人力资源、使民族主义与帝国主义人浑然一体 的,最卖力的是官僚权贵,因为他们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这样在国 内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米,格局继续延续。官僚主义是帝国的政治 支配形态之一。 官僚制支配,成为一种世界观,也就是一种主义,也就是说,权贵专 政这个致命癌症,不可能在帝国扩张的大局中解决。权贵专政是政体 的溃烂,而帝国扩张是进一步溃烂。 摧毁权贵,重整内政 以大目标来化解内政内忧,放在党国体制这个问题上,信心很小很 小,未必能够达成目的和现实约束能够和解。有人评论著名学者汪 晖,有一种政治思路,那就是发挥国家未变为制度的的其他空间。国 体与政体之间,有复杂的张力,甚至有冲突。国体长存,而政体循 环。国体观念复兴,可以解决政体的腐败。 中华民族奠基的时候,走的确是一个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路。这个 政治神学,要比严复提出来的“富强”更高,更复杂。1913年之后, 党国体制是用来解决这问题,达到目标的手段。它本身并非目标,而 是可以废弃的手段。我们来读毛泽东《卜算子》的时候,就和毛选说 的一样,共产党只能做绿叶,而不是红花。 然而要命的是王小东提出来的问题,中华民族没有“圣城”观念,用 来承载超越党国体制之上的有一种力量。没有很伟大、很强大的形而 上学,或者现实的“神圣时空”来承载,也就是国体观念的肉身,虚 无缥缈。没有“圣城”,那就找“圣人”、“圣王”。霍布斯的《利 维坦》中,国王作为世间必死上帝,就是这样一种象征符号。孙中山 与毛泽东是可以作为这样的象征。当然有争议。伟人只应该在死之 后,才能被当作“圣人”、“圣王”,而且这种荣耀,不能被他的子 孙继承沾光。 政治宗教或者国体,及其载体,是非常重要的。党国体制,是吏师合 一、政治宗教与政治组织合一。那么马克思尤其强调,只要一种秩序 是通过制度化的政治服从来组织,政治便不能与特权分离。马克思 说,国家的统一,同样这种统一的意识、愿望和活动即国家的一般权 力,也注定作为统治者的特定私人事务而出现。就变为党天下,家天 下。 1949年之后的政治崇拜,或者政治宗教,是毛泽东为教皇的政治宗 教。可能就是1937年的抗战的战争宗教。抗战文学中的紧张感,有战 争带来的民族国家的信仰。史华慈把民族国家作为政治宗教,讲得很 清楚。这种政治宗教,是民族国家的,与只有“天下”的儒家,不知 道有什么关系,还是用甘阳的鼻涕粘上去的。这种政治宗教,不管是 日本的神道、还是儒教,都是在模仿基督教。例如洗脑与忏悔之间的 相似。 1949之后政体来自国民党,中央集权方面进一步,社会改造也是民国 和国民党的延续。1949之后仅仅是国民党的继承人,执行者。但是还 自己吹牛的“时间开始”了。 我一直提倡回归民国。回归民国才能把大目标或者伟大政治,复活起 来。复活起来,才能用来评估执政者起的历史作用是正面的、还是负 面的,是三七开、还是二八,或者一团糟。我们过去评价执政者,基 本上是在一个意识形态猪笼里面,被人家划定思维方式。例如毛泽东 是否是建国呢,不是,是夺权以后的新朝。执政者的每一次好政策、 坏政策,都是伟光正,造成很巨大灾难,把它反过来,连反的措施, 也是伟光正。 当对执政者的异议或者抵抗力量很小的时候,那么只能跟风。80年代 之后,有一些力量了,但是也仅仅是摆脱的渴望,也就是说,不管他 们描述为多复杂的思想体系,但是也仅仅是要摆脱意识形态控制。而 1956年之前的自由主义批评,有一些不同,那不是摆脱,而是用根本 目标来批评,在政治态势平等或者不会差很多。80年代之后是意识形 态猪笼,想破猪笼而已。所以他们的思维方式离不开猪笼,没有了猪 笼,她们就不知道如何想事情了。 一个根本的价值评价体系,需要伟大政治目标复活起来,才能再次站 起来。伟大政治目标的复活,就是你还在圈内,但是你做出来的圈外 的思考,你在五行之中,但是跳出五行之外。 政治宗教与政治组织的分离,就象美国。政治宗教以宗教信仰和道德 教育的力量,来获取民众的服从,甚至生命的献身。这是一个国库, 不能完全掌握在没有监督的政治组织手上,必须由人民和监督在场。 政治组织每一次领取,都要足够成分的合法理性,不能想要就要,不 要任何理由,并且用于他们自身。 政治宗教与政治组织合一,当政治组织丧失正当性合法性,成为强盗 掠夺集团,这时候,连政治宗教本身也遭到否定。这就是自由右派恨 屋及乌的原因。这时候,应该首先避免政治宗教及其复兴,被政治组 织继续掠夺,造成进一步恶化。而更换改造政治组织,成为首要的问 题。如果这个使命无法做到,而宣扬政治宗教及其复兴,确实有一种 再被政治组织利用的危险。 然而更换改造政治组织,必须通过政治宗教及其复兴来唤起共识,然 后形成政治意识和政治力量,采取革命的或者其他温和方式。不通过 政治宗教及其复兴,这个进程就是破碎的,进一步造成混乱,不讲责 任,不知道后果如何。不是整全的。所以在宣扬政治宗教及其复兴的 时候,必须不被政治组织再利用,而是用来遏制它。因为担心被再利 用,而放弃宣扬政治宗教及其复兴,是不负责任的,也是没有出路 的。宣扬政治宗教及其复兴,并不是一定就会被再利用。 伟大政治与国体复兴联系在一起。国体要在政治中在场,也就是人 民,或者政治神学,或者国家目标。美国的做法是革命权作为政权的 根基,然后日常状态,就用宪法法院、议会、还有政治自由、报纸等 等,代表人民在场。 改革阵痛应转由权贵承受 其实老是说别人不理性的四五一代或者后文革共识,其实已经很不理 性,甚至根本上与现实条件脱节,成为严重迷信,例如改革邪教。我 把政改呼吁派,命名为“呼喊派”。这就是一个基督教中变异出来的 邪教。 大部分财富集中少数人,不让共同分享。大多数人就如野狗抢骨头活 命,穷人对穷人手起刀落更快,更残忍。在我看来,如果一定要流 血,那就流少数人的血,少数吸血鬼权贵的血,要大多数穷人流血。 如果少数吸血鬼权贵不放血,一定要弄到必须流血的地步,我认为流 吸血鬼权贵的血,是非常正当的。你不仁不义,首先给自己送到油锅 里面,穷人不过是点了一把火。 这近百年来,流的大多是穷人的血。这种大地的格局应该改变了。绝 对不能让吸血鬼权贵,进一步延展流穷人血的格局,让穷人对穷人手 起刀落,发动法西斯内战,或者以大国崛起的方式,让穷人打海外战 争去,替吸血鬼贵族流血。 这个替人卖命已经干过很几次,从1921年开始,例如解放战争白替人 卖命过,建国后几十年的生产建设积累还是白替人卖命。不能老替人 白卖命,流血也要有报酬。 发展是必须螺旋式的。到了今天需要一场均贫富,然后依此作为起 点。改革30年中的扭曲结构,造成发展是不均衡的。所以需要一个比 较和谐的结构作为再次发展前提,这个和谐的结构,包括起点平等和 共同富裕。 改革30年中的扭曲结构,例如政治决定财富支配没变,城乡二元没 变,再次分配没变。所以需要洗牌重来。如果要承认市场经济是不可 阻挡的,那么现在所谓的,被改革派认为反市场经济的力量,例如不 公平带来的怨气和仇恨,都是市场经济理念的表达,因为爱而恨。有 怨气和仇恨,说明认同了市场经济的理念,但得不到其中应有的正 义。 搞市场经济已经带来的好成果,都不会在共同富裕中而丧失。如果以 市场经济的名义,拒绝共同富裕,这不仅仅是对市场经济的误解滥 用,而且是捍卫恶的成果。好的东西,人们如何都不会抛弃,至少可 以打折的存在下来。而只有坏的东西,才会裹挟所有美好的名义,来 巩固自己的邪恶,并且欺凌美好的东西。反对共同富裕,不外乎替自 私的,放弃责任的权贵进一步解除人类文明底线以下的负担,看家狗 而已。 文革的打击,搁资本主义尾巴,都没打掉发财致富的欲望和企业家精 神,那么不要害怕,共同富裕会造成这二者的丧失。发财致富的欲望 是天生的,阉割不掉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企业家精神也 一样。 过去几十年鼓吹发财致富的欲望和企业家精神,已经走过头。发财致 富的欲望和企业家精神,是一种自然的东西,只有当受到极权的压 抑,鼓吹才是正当的,这是一种解放。可是如今已经非常过头,而且 也与极权融为一家人,这时候就不能陷入在过去受极权压抑的记忆 里。这时候再鼓吹,就是在杀人放火。 企业家的个人发财致富的欲望,可以作为一种燃料,但是绝对不能作 为目标。我们可以轻易的发现,在鼓吹和启蒙中,本来是作为解放的 因素和燃料的,被转变为人生目标。这时候劳资关系就变为不可调和 的,这时候贫富内战就出现了,敌我之分就出现了。可以说经济启蒙 运动和极权的一次配合,就一夜醒来回到解放前。 除非与极权能够分离,并且趋于良好,否则,我赞同遏制个人发财致 富的欲望。这时候,必须兴起市场经济的国家伦理,恢复实业救国精 神。企业家搞实业,并不是在太空中搞的,而是在一个结构扭曲,民 众总是被牺牲的政治结构中,国家剥削的结构搞的。毫无疑问,即使 按照改革派的阐述来看,在没有政改之前,企业家搞实业,是对国家 剥削的参与和分享。这是改革30年实然的层面,还有一个层面是应然 的。那就是从改革的总体社会契约来看,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为了 共同富裕。也就是说,企业家搞实业,激发发财致富的欲望,是为了 整个中国,而不单纯为了自己。这就是实业救国精神。过去民国的实 业救国精神,并没有在改革总体契约断裂,而是延续,而今天却被发 财欲望浇灭了。 回归到这层国家伦理,回到搞市场经济的本来面目,就会发现共同富 裕正是搞市场经济的应有之义,而吸血鬼权贵“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 犯”,是用市场经济的名义搞死市场经济,是对市场经济的歪曲。与 贪污腐败一样,都是用人民的名义搞人民。 让单纯挣钱成为人生目标,而且是掠夺型挣钱成为人生的目的。那么 中国改革30年,真相上夜幕下的绿林江湖,土匪掠夺的历史。穿上西 装革履,手上拿着法律的强盗,比手上拿枪的强盗,更无从躲避。 来一个平权法,实现共同富裕,再来重建平等竞争的起点,这是当代 的使命。维权时代的经济发展,在共享中再次发展。分享的时候,是 短暂的痛苦,决不阻碍,也不会不变为革命。不分享反而变为革命。 我认为,改革30年中,一直由民众来承受的改革阵痛,应该转由权贵 承受。而且请记住,而民众微薄的财产来承受,这些与他的身体密切 关系,也就是其生产生活资料。 由民众来承受的改革阵痛,是邪恶的,不正义的,应该清算的。而由 权贵承受的,仅仅与其放纵的,罪恶的奢侈有关,并不影响其生活生 命。所以由权贵承受的,是极为正当的。当然现实与道义相反,让由 民众来承受,无比容易,让由权贵承受,无比艰难。 即使回到改革原初方案,改革改到今天,就剩下一个既得利益特权集 团,需要攻坚。这时候的办法,改革派给出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 就两种,一种是给与权贵讲理,晓之大义,促进改变。另外一种是马 基雅维利主义的,既然90年代推到改革的是权力的资本化,那么不惜 一切代价,再掏血本贿买。没有政治对抗,没有拳头,权贵白眼都不 会给你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效的,是第二种,而第二种绝对是中国的 剖腹自杀。 以改革意识形态的名字,展开的一切,只会有利于权贵,造成民众反 对。所以必须让改革死,在维权的时代里,包裹在维权运动中展开改 革遗嘱。必须进入维权时代的逻辑,终结改革,才能理顺改革理想与 现实的冲突。依此拯救改革的理想。只有在维权时代的逻辑里,才能 扭转现实与道义相反,让权贵承受“阵痛”。 避免伟大政治目标的失踪 敌对肯定意味着敌我之间发生关系,这种关系有没有可能在特定阶 段,有一定交叉的公共利益。我一直想的问题是,两种敌我分化之 间,一种共同体的内战的敌我之间,有没有共同利益。例如对左右之 争之上有没有公共利益。另外一种是外战。施密特说,因为你是我敌 人,而成为我的兄弟。实际上敌我之间,即使敌对总体性到了最极端 的状态,那也是这样一个共同体:在命运的裁决之下。 然而内战中最薄的共同利益,依赖于一种宪政均衡,也就是对贵族权 贵进行压制。英国的贵族制度,之所以可以很好的领导英国人民,是 因为一开始13世纪被王权压制,被迫学习政治、参与政治,获得政治 经验。到了19世纪,又被压迫,实行济民法,也就承担对民众的社会 责任。也就是说英国贵族之所以成为全球典范,也是被迫的。如果单 纯美化贵族,给予特权,而不是加在其项背上重压,那么英国贵族与 法国贵族一样贪婪,无耻堕落。英国伯克津津乐道的宪政均衡,取决 于压制贵族权贵,这样造成王权、贵族和人民之间的共和,互相牵 制,互相抵抗。 所以在民众为中华民族崛起过程中,做出巨大牺牲之后,应该轮到权 贵了,应该强迫权贵承受改革成本,如果去打战,应该让权贵子弟站 在前头。以色列的军事法规规定,军官必须带领士兵冲在前面,其军 官的牺牲率是30%,比士兵高多了。 所以当民族生存危机紧迫时,从大部分国民来说,确实应该宪政爱国 主义,暂时屈权利而去成就主权。对内的权利、民主服务于对外。战 争中,没有财产权,甚至人身权利都没有,每一个公民都是士兵。可 是必须强调,这仅仅是暂时,而不能把战时状态永恒化,不断制造例 外状态出来。当民族生存危机不是首要问题时,就必须主权服务于人 权,对内为主,对外为辅。而且对外必须服务于对内。例如大国崛起 应该是民主共和式崛起。 民族主义本来就有一个自由平等的内涵。民族国家相当于一个兄弟朋 友共同体。同等的人是平等;不平等的人,是不平等的。当初从清末 救亡开始说,为了民族生存,对权利作出一些克制,到了现在,应该 恢复了。如果说在救亡要牺牲权利,那么崛起必须是共和式崛起,如 果崛起还要牺牲权利,那么下降的时候,那更要牺牲权利。整个循 环,终极目的消失了。 所以在这样的“小时代”里,我认为,不应该鼓吹牺牲自我,而是应 该鼓励公民不服从和抵抗,这样才能形成宪政均衡,以及贫富官民共 和,再次形成民族国家的同一质,或者兄弟姐妹同志感。在中国电信 垄断乱收费的时候,鼓吹消费爱国,那其实是破坏国家。在中国房价 高涨,掠夺财富的时候,鼓吹买房爱国,那其实是卖国。在我看来, 没有“干涉内忧”的鼓吹,就是可耻的。对于和内忧没有关系的保钓 爱国运动,我是不赞成也不反对。 中华崛起的成本,不应该完全被转嫁到人民头上,应该轮到权贵来流 血牺牲了。 (陈永苗:北京后改革研究所)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秦晖:两种危机的互动 十字路口的全球化进程 《搜狐.财经》 ┌────────────────────────────┐ │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中国国际经济技术交流中  │ │ 心、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德国技术合作公司与越南中央经济 │ │ 管理研究院于2009年3月28~29日在中国海口共同主办以   │ │ 《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的增长与改革》为主题的《亚洲新兴 │ │ 经济体经济社会改革政策对话》。以下是《搜狐.财经》从 │ │ 现场发回的报道。                   │ └────────────────────────────┘ 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秦晖: 刚才我的同事孙立平教授做了一个很精彩的演讲,其实我这个演讲与 他的演讲有很多关系,我同意他的一个基本观点,就是我们的危机和 美国的危机是不一样的,我强调的是(中美两国的危机)不仅不一 样,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他着重从发展阶段的角度讲,他认为这个东 西是和进入耐用消费品时代有关,我更多的是从制度层面。的确是这 样,这之前吴敬琏先生也谈过同样的意见,吴敬琏先生、孙立平和我 大致上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都认为我们中国现在出现的问题是内生 性的。 如果有所谓1929年的所谓生产过剩危机,现在全世界最厉害的可能就 是中国,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是因为我们有很大一块外需。如果没有 外需,中国的过剩就很难过。美国发生的正好相反,就是由于过度消 费造成的,过度消费引申到向全世界透支导致的。 最近北大的陈平先生曾经说,这个危机其实是福利国家的危机。所谓 福利国家就是一种反资本主义的行为,或者说叫做民主社会主义的行 为,陈平先生说这个危机的两个表现好象都和照顾穷人有关。 在虚拟领域就是次贷,就是美国为了穷人成为房主向全世界的投资者 设套,实体经济主要就是汽车,大家知道汽车业现在闹得沸沸扬扬。 美国的汽车业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他们工人有力量,之所以垮成这样就 是因为他们工人有力量,有一个强大的工会,工人把资方欺负得够 呛。我觉得这个说法也有一定的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要讲福 利国家,美国比欧洲差很多,当然欧洲典型的福利国家也有出了很大 的问题就是冰岛。一般来讲,这个危机的深度似乎和福利国家的高福 利的程度并没有直接的相关,因此我觉得如果仅仅是福利国家的问题 恐怕也不太对。 无论如何,这种危机不是所谓的过剩危机,以前我们从制度,孙立平 教授认为危机和发展有关,以前我们叫做资本主义过剩危机,这种危 机现在不是美国发生的事情,如果你看一看这个表会发现很有意思的 现象。刚才阚凯力教授提到一个问题,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只 消费不生产,另外一部分人只生产不消费,其实有一些国家是介乎这 两者之间的,看看消费力的排名,的确有一些制度的背景。东欧也 好,印度也好,既不是只消费不生产的国家,也不是只生产不消费的 国家,美国危机一个直接的原因就是他们高消费的恶习,可是这个高 消费的恶习光骂美国没有用,关键是怎么产生的,如果是资本主义制 度产生的根本说不过去,马克思和凯恩斯都说资本主义造成消费不 足,从来没有说资本主义会造成消费过剩,如果不是经济制度,那么 是什么呢?是所谓的西方文化吗?也有人说西方文化是一个消费文 化,以前我们经常讲西方文化一说就是新教伦理,这恰恰就是压抑消 费的,美国人以前是新教徒,现在也是,为什么以前是积累狂,现在 变成了消费狂呢?我觉得也不是文化的原因。我要讲自由竞争制度和 福利国家制度都有很多毛病,但是他们都是一种可持续的制度,如果 福利和自由都最大化,这个制度的可持续性就比较有问题。 它的第一个原因,美国之所以出现高耗费,是因为美国人有一个“宝 葫芦”,爱印多少就印多少,不管是什么文化,什么制度,拿着这个 “宝葫芦”不想消费都难,只要印钱就可以买世界上任何东西,那就 可以解释这种祸只有美国人惹得了。但是美元真的是“宝葫芦”吗? 美国人这样干对自己没有危害吗?当然有的。为什么美元不是“宝葫 芦”我就不讲了,没有时间了。美国人这样干,迟早要捅出大篓子, 老实说在美国十几年前就有人做过这样的预言,美国的政论家也有很 多人讲过,明明知道这样干会捅出一个大篓子,为什么克制不住呢? 就是因为在民主制度下会造成老百姓既追求高福利也追求高自由的这 样一种冲动,这些国家左派上台减低不了自由,但是可以增加福利, 右派上台减低不了福利但是可以增加自由,西方的右派都是反对福利 国家,但是西方右派上台从来没有导致过福利国家的弱化,里根时代 是这样,英国的撒切尔时代也是这样,民主条件下他们弱化不了,老 百姓不干,老百姓既然不愿意弱化福利国家,为什么把右派选上台 呢?道理很简单,他们不愿意降低福利,但是他们愿意提高自由,选 左派是不愿意减低自由,但是愿意提高福利。 增加自由在什么地方可以增加呢?政治自由基本上没有增加的余地, 实体的财产自由也没有什么余地,只有向虚拟方向发展。因此所谓金 融业的过度自由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有必然性的。昨天有一位先生说 这是一个阴谋,比如说为什么放松非银行金融体系的监管,其实一个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监管了,就不可能有次贷,也就是说穷人就不可 能得到贷款,这些明明还不起钱的人,在一个非常严格的监管体系 下,他们怎么可能贷得到款呢,讲得简短一点就这么简单。放松金融 监管,1999年金融服务现代化法案,不是在共和党右派执政的时候通 过的,而是左派执政的时候通过的,从罗斯福新政来就已经延续,按 揭的门槛越来越低的长期趋势,首付越来越低甚至可以零首付,按揭 期越来越长。美国不是没有搞福利房,美国的福利房比欧洲要少得 多,覆盖面大概只有10%,应该说是一个低福利,但是他的低福利是 指最穷的人可以享受到服务。他们的福利制度是从最弱势的那里开始 向上覆盖的,我们的福利是从最强的人那里开始向下覆盖的。美国的 次贷基本上还是解决了美国的穷人有房住的问题。但是还不满足,他 们不仅要穷人有房住还要当房主,美国有很多的廉租公寓楼,最近十 几年美国的廉租公寓楼都是在炸掉,我们现在推广廉租房,他们早就 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了。 什么制度能够使穷人成为房主呢?老实说福利制度做不到这一点,你 只能用一种为穷人买房向全世界投资者设套的办法,这种办法老实说 是非常可恶的办法,但是这个可恶的办法在另外一些国家是根本不需 要设计这种可恶的办法,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面临这种问题。自由福 利双膨胀必然要导致高消费,我们都知道有福利的人敢花钱,有自由 的人会花钱,尤其是信用的自由使消费杠杆大大放大。第一回造成这 个国家财政极大的负担,但是仅仅国家财政极大的负担还是次要的, 更重要的是造成了大量的消费债务。 我刚才说民主国家会有这种问题,为什么世界上的民主国家多得很, 闹得象美国这种程度的就只有美国呢?很重要的还有第二个原因,要 透支还要有透支的工具,其他国家象欧洲、日本没有象美国这样只要 大量印钱就可以大量透支的本事,他们没有这个工具,美国可以做 到,他们就大透支了。第二个条件,大家知道透支还要有人愿意大量 的借钱给你,正好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套,这些国家正好和美国处 在另外一个极端,既低消费又低福利,福利低大家不敢花钱,自由低 大家也不会花钱,导致这些国家低消费又过剩的国家,这些国家恰好 就是美国人透支的主要对象,如果没有全球化就没有这个游戏。只有 满足两个条件才可以。这种极端低消费的国家产能过剩,美国这样的 极端高消费,又不生产,过剩生产的卖给他,其实还不是卖给他,而 是借给他,因为他(美国)只给打了一张白条,至少在目前的制度安 排下这个白条是很难兑现的。从短期的观点看,美国人从中得到了高 消费,其他国家从中得到了高增长。现在,美国人抱怨中国人对他们 倾销,中国人抱怨美国人剥削了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抱怨都 有理由,但是能怪谁呢?游戏之所以能玩下去,背后是制度背景。 我们怎么解决,一个是想办法帮美国补窟窿,美国人悟到了我们这样 是他们高消费的原因,如果我们的工厂都象通用汽车那样,美国人还 怎么进口中国的廉价品,还怎么能够高消费,他们也知道这个状况对 他们来讲也是有好处的。 中国的消费率占GDP比例的变化是很有意思的,和中国某些改变有联 系。从一些案例中也可以看得出来。案例我没有时间讲了。 第一,我们可以延续这个游戏,比如说美国人用通货膨胀来增加流动 性,再把他们购买力恢复起来,我们中国也可以用冻结劳工法、增加 出口退税等等把卖给美国的产品卖得更便宜来适应这种情况。如果这 样做的,暂时缓和一下这状态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的确会出现刚才 阚凯力教授提到的搞不好下次会更严重。 现在人们认为美元的透支功能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我觉得的确是一 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美国人可以乱印钱,向全世界乱透支而且不负责 任,这一点的确是要纠正的。但是第一,我们能不能在短时期纠正, 这一点我们大多数人都心中有数。周小川提的建议非常对,但是一时 半会儿实现不了。即使能实现又怎么样,我们大家要知道,如果能实 现,对于我们来讲就是保住我们两万亿债务不被美国人赖掉,美国人 现在想用通货膨胀赖掉这个债务,如果能管住,这两万亿的债务就可 以保住,但是仍然不能变现,只能越划越大。按照原来的逻辑,顺差 会越来越大,不会越来越小的。我们真的管住美国,还会产生别的问 题,美国被管住了,我们还有外需吗?昨天曹先生提到,美国人现在 开始提高储蓄率了,讲得简单一点,就是美国人开始主动克制他们的 恶习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都恶习了,美国人都储蓄了我们的外需怎 么办?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的外需就是靠美国人不守规矩乱 透支来维持的,我们这个做法很难行得通,就算行得通那谁来买我们 的产品呢?我们还是得从制度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制度说复杂非常 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既然美国和中国是两个极端,这两者要么就 是中国学美国,要么就是美国学中国。如果中国人学美国又如何呢? 美国人捅这么大一个篓子,全世界的人骂他还骂不够呢,你还要学 他。 其实老实说这里面的把戏说穿了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问题。最 后,我们要骂美国的恶习,但是更要借鉴美国人的经验,要维护中国 人的权益,就要推进中国的改革。谢谢各位! 〔提供者:(纽约市)胡平〕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有谁陪我同去英雄山,悼念英烈 孙文广 中国自古以来都有清明节追忆故人的风俗,后来中断了,2005年我给 人大写信,要求把清明节定为公共假日,2008年有了清明假日,我们 应该利用这个假日,修复集体记忆,悼念那些为自由民主作出贡献的 故人。 20世纪的后50年,中国当权者所建立的集体记忆,充满着歪曲、篡改 和掩盖真相,他们通过垄断权力,操控教科书、媒体和文学作品等, 建立起一整套为共产意识形态,为一党专政服务的集体记忆,很多坚 持正义、坚持民主法制的先知者,被打进地狱之后,他们的事迹、著 述、形象,也被埋葬了,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 消失。 现在很多青年人,不知道赵紫阳是谁,不知道他是中国80年代黄金时 期的主要国家领导人,是推动改革开放的闯将,担任过国家总理和中 共总书记。1989年后他从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消失了。我们要恢复那段 时间的集体记忆,就应该悼念这位重要的历史人物。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浩劫,“文革”中的先知者、抗争者张志新、 林昭、王申酉烈士与“文革”一起,正在从我们的集体记忆中消失。 今天,我们应该利用清明节,来悼念他们,修复人们对文革的集体记 忆。 抗日战争,也是被当局歪曲最严重的一段历史,为了修复抗日战争的 集体记忆,我们应该悼念抗日烈士张自忠等人和领导抗战的英雄人物 蒋介石。 1958年后,人民公社、大跃进运动,饿死几千万人,谁为苦难的农民 鼓与呼?是彭德怀,但是彭德怀正在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我们应该 悼念他,修复对那段历史的记忆 1957年春天被称为知识分子的早春,很多有远见的知识分子,具有西 方民主思想,要求在中国建立宪政民主,在中共当局号召的鸣放期 间,发表了大量的见解和论述,针砭了时政,如章伯钧、罗隆基、储 安平,他们提出政治设计院,批评党天下,现在看来,都有很高的价 值,他们很快被打成“极右”。后来他们中有些人,虽然获得了改 正,不叫右派了,但是并没有肯定他们当时的思想和政治要求。山东 大学的校长陆侃如和我的老师、著名物理学家束星北,对如何治理大 学,如何弘扬民主法治精神都有很精辟的论述,在他们身上展现出 了,知识分子的独立性,和对自由的追求,他们在57年都被打成右 派。后来得到了改正,但对他们的先进思想和抗争的精神没有肯定。 现在官方的记述里面,只讲他们是文学家、物理学家,根本不愿提及 他们的政治抱负和先进理念,甚至在编撰的山东大学校史中,也没有 他们被打成右派的记录,更不愿触及他们打成右派之后,22年中,他 们受到的屈辱、折磨。当权者,就是要在山大的集体记忆中,消除这 些人的正面形象,让人们忘记反右运动。 我们应该利用清明节的公共假日,去悼念那些,被人歪曲,抹煞为历 史做出贡献的人物,要通过悼念历史人物,来修复,人们的集体记 忆,澄清历史真相。 今年,我还要去英雄山,悼念英烈。 (2009-04-01于山东大学;136-5531-7356、0531-8836-5021)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茶包先生的梦靥 脱口秀剧 刘宗正 ┌────────────────────────────┐ │ 开幕时,主持人介绍,“大家好!我们现在请茶包先生   │ │ (Mr. Trouble)为各位说故事!嗨,茶包先生!”     │ │                            │ │ 茶包先生从幕后走出。他向听众微笑与招手。舞台下立即响 │ │ 起了一片掌声……!                  │ │                            │ │ 茶包先生摸摸口袋后说道……              │ └────────────────────────────┘ 今天是愚人节,让我们一起来庆祝!但是我请你们不用急着庆祝,因 为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将会是愚人节,直到美国重新选总统为止; 如果我们选的还是一样或类似的总统,那么我们还可以继续过愚人 节! 我告诉你们,我今天早上醒来时,跟昨天早上一样,吓了一身冷汗。 昨天早上被吓醒的原因,是那位老是说“Change”的人当选了美国总 统;今天早上被吓醒的原因,是我努力所赚的钱,才放在口袋一个晚 上,它就变成废纸了。 听说大陆共产党的头子,今天早上也被吓醒了,因为他们的美元外 汇,才经过一个晚上,也变成废纸了!我打电话给我的好朋友,他是 印刷厂工人,他叫我不要烦他,因为他很忙,正在忙着帮总统印钞 票;一会儿,他又说他忙着补货──“买纸”,因为美国缺纸了,都 被拿去印钞票了! 我隔壁邻居的孩子,今天早上也被吓醒了,因为他们的教科书改了! 改了什么呢?教科书说雷根(Ronald Wilson Reagan)死了,所以美 国经济也死了;教科书还说,马克思是黑人,而且现在当上了美国总 统,他现在要把美国“Change”成“共产主义的天堂”! 我听说这位马克思很厉害:他懂汽车业,他让世界最大的汽车公司 ──“GM”──的总裁下台;他懂金融业;他懂银行业;他懂凯恩斯 主义;他懂干预主义;他懂社会主义;他懂大政府主义;他懂计画经 济;他懂福利主义经济;他懂滥花钱;他懂纾困;他懂作秀;他懂集 权专制那套把戏;他懂怎么说假大空话──他什么都懂,但是他不懂 怎么经营“7-Eleven”,因为他没有做过生意,他没有创造过盈余, 他也没有管理过超过百人的公司。我告诉你们,他是我们的总统。你 确定你明天早上不会被吓醒吗? 我爸爸告诉我,他住在天堂里;他住在加利福尼亚共和国;他住在已 经宣布好多次破产的加利福尼亚共和国;他住在美国失业率排名第四 名的地方;他住在美国教育排名第48名的地方;他住在美国做生意成 本最高的地方;他住在美国税率排名第二高的地方;他住在去年移出 人比移入人多144,000人的地方──他没有选择搬离加利福尼亚共和 国,所以他去年过世了.他现在真的住在天堂里了!他还说美国即将 “Change”成“加利福尼亚共和国”,即将“Change”成“天堂”。 我们都将住在一起了.我们都将享受住在“天堂”的乐趣了!你确定 明天早上不会被吓醒吗? 我终于知道了,当美国总统很容易,只要你会涂口红,只要你敢喊 “Change”,只要你敢说“保证”──你不用用脑子思考;你不用听 专家的意见;你不用做事;也不用承担责任;你可以拿人民的钱去补 即将破产之公司的经济漏洞;你可以拿人民的钱去养那些懒惰、不工 作与只会领社会救济的人;你可以拿人民的钱去买有毒的债券;你可 以拿人民的钱去换政治献金;你还可以随便印钞票!你确定你明天早 上不会被吓醒吗? 我昨天去商店买东西,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所理解的商业规则 是,我花钱买我要的东西,我付钱之前,我要看一下我要买的东西; 我还要确定,我付完钱之后,我要拿到我所买的东西,你们说这样合 不合理? 很奇怪的事,昨天的店员告诉我,“美国的商业规则改了,是新任的 总统改的!”他说,“你只能付钱,你不可以看你买的东西,因为任 何你买的东西都会Change;没有人可以作保证,即使有保证,也不可 能兑现。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们的总统一天说几次 保证?嘿,新时代已经来了,你们还在睡觉吗?” 我告诉你们,我昨天遇见的事情有多么奇怪!我走进商店时,他们 说,他们刚通过了新法案,凡是入店者必须将身上的钱交出来,因为 他们要救美国的经济。结果令我惊讶的是,我看见他们的店员在后面 吃大餐,他们只让他们认识的人去吃,大部分的人都不可以进去吃。 这就是救美国经济的方法。他们拿我口袋的钱,去吃他们的免费大 餐。我昨天刚交完税,新闻就报导,政府财政窘困,政府要加税,政 府要提高消费税,社安基金的钱被财政部用光了。我还收到儿子学校 的捐钱通知单,它说公立学校没钱了,我应该要出钱养他们,那么我 的税钱谁拿走了? 我告诉你们,这就是反自由化经济(Economic Liberalization), 这就是反充分地自由化经济(Laissez-faire Economy),这就是政 府干预性经济(Government intervention market economy),这就 是Human visible Hand取代God's invisible hand,这就是专制经 济,这就是强盗经济!你们懂了吗?你们说你我是不是应该站起来革 命了! 有两本书,你们一定要看:一本是亚当.斯密(Adam Smith)在1759 年出版的《道德情操论》(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另 一本是亚当.斯密在1776年出版的《国富论》(Wealth of Nation)。如果你们读了,那么美国就不会变成“共产主义的天堂” 了! 我觉得很奇怪,很多的美国总统怎么都不读这些书?哦,我懂了!这 就是强盗经济产生的原因,这就是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原因,这就是我 每天早上被吓醒的原因!你确定你明天早上不会被吓醒吗? (2009-04-01)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昨天是愚人节 力比多           昨天是愚人节           我想起了那可怕的日子里           众人被上天愚弄了一下           两三分钟的时间里           就成了亡灵           一切都来得很快           或许事情并非这样           任何事物           都有着某种预兆           人们的感觉要不麻木           要不被压抑           我记得很久以前           那回头一看的妻子           瞬间就成了石头人           而我们的城市           顷刻就化为了灰烬           (2009-04-02) 上篇 ⊙目录 ⊙ 投稿+订阅+联络 ┌──────── 《 民 主 论 坛 》 ────────┐ │                            │ │ 出版者:(美国纽约市)民主亚洲基金会(asisdemo.org) │ │ 主 编:洪哲胜(Cary S. Hung, Ph.D.)         │ │ 电 邮:caryhung@gmail.com              │ │ 网 址:http://asiademo.org/             │ │                            │ ├────────────────────────────┤ │                            │ │ 订阅处:dforum-subscribe@yahoogroups.com       │ │     (接到回应时,请回信证实订阅。)       │ │ 投稿处:dforum-owner@yahoogroups.com         │ │                            │ └──── 让中国人从内心里面发出文明得意的微笑! ────┘ Copyright © Asia Democracy Foundation, Inc., 1998-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