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论坛 2006-07-30 新闻与评论 认识问题 ◆媒体与精神按摩              (西安)狄马 ◆谁是真话?向谁要真相?何以要真相?   (北京)王德邦 ◆为何活着不易死亦难啊        (安徽滁州)黄广湘 ◆“以药养医”的潘多拉魔盒何时关闭?──世象杂侃 姜福祯 ◆失去公信力的“三.一五认证”不搞也罢  (济南)李克杰 ◆虐杀动物岂能成为政策           (武汉)丁寅 呐喊呼吁 ◆希望大家为我们的女儿伸冤        高天虎、陈学荣 运动留痕 ◆说真话的自由──接受自由亚洲电台谷季柔女士采访 江棋生 迫害实录 ◆中国非暴力民权运动的新起点──临沂“七.二○”抗 赵昕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写在《世纪中国》关闭 王德邦 ◆要工资、还是要道德,问题在此──再说张厚兴劳动 姜福祯 ◆抗议西藏作家卓玛嘉被重判十年监禁     井蛙、安乐业 读史论今 ◆周代自由民的地域自治之幻想       (贵阳)莫建刚 ◆基督的女儿──伟大的自由主义者林昭   (匹兹堡)黄翔 下篇 ⊙   ⊙目录          ⊙投稿+订阅+联络 媒体与精神按摩 狄马 人民究竟喜欢不喜欢按摩?这个问题不是一下能说清的。根据一般的 理解,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渔归来、种田完毕,是最有必要 去按摩的,但在一个服务行业普遍分化、变质的年月里,我不想贸然 作出肯定的答复,让一些神经过敏的同志抓住把柄,冠我以“伤风败 俗、拉人民下水”的恶名。 因而,有必要事先向诸位交待清楚:我在这里要说的是一种精神按 摩,与道德无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报纸、杂志和书籍出版 者达成了一致,即放逐所有的尖锐批评,打击一切血气生生、蒸腾着 自由气息的作品。它们或者编一些悲欢离合的假故事要人们乐天知 命;或者讲一些貌似大彻大悟,实则全无心肝的伪哲学要人们含垢忍 耻;或者拿一些吃茶喝酒、题词送画的沙龙轶事诱骗人们逃回古代; 或者通过对卡厅、茶秀、咖啡店的精致描绘来谎称我们已经跑步进入 了“后现代”……那亲切的形式、慈祥的面孔、幽默的表述,使你几 乎相信天堂的副本就在身边。 面对日益逼窄的生存空间,无处不在的暴力传统,也就面对一个没有 历史和未来的存在荒原,这些娓娓动听的小嘴象一艘艘轻快的语言之 舟划过我们所在的苦海。它带给人们这样的信息:世界是美好的,好 死不如赖活着,只要忍耐到头,救世的基督必将迎接受难的羊只。面 对阴沉的世界之夜,这些为“诺贝尔”赶制作品的大师们眼圈泛红、 悲天悯人,多快好省地占领了祖国报刊的每一块园地。在富于节律和 音韵的优雅吟唱中,一双双白嫩而细长的手从羔羊的头顶摩过。这 时,所有的不平、愤懑、渴望变革的激情都悄然逃奔,唯余一朵朵盛 大的莲花在胸中幸福地张开。请问,这不是“按摩”,这是什么? 尽管我承认这样一个悲哀的事实,即在所有的文明国度中,那些健 康、独立、心智强健的种族是最不容易被“麻醉”的;相反,一个卑 怯、暗弱、灵魂沉睡的民族最容易掉进信仰的迷宫。但我仍然厌恶把 这样一个有关权力/话语的问题简单归咎于人民的甘愿“受洗”。越 过一片对大众庸俗、愚昧的责难,我想提出这样的疑问:如果说他们 是庸俗的,那么什么使他们庸俗?如果说他们是愚昧的,那么什么使 他们愚昧?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他们不是天生就愚昧、天生就热爱庸 俗,那么怎样才能使他们不愚昧、不庸俗? 我觉得对于今天的“大多数”而言,最关键的是,如果他们愿意高 雅,那么什么样的话语系统肯提供这样的教育?如果他们愿意被启 蒙,那么什么样的传媒肯承载这样的功能?如果不考察一个时代的人 民所处的话语环境及表达的可能性,一味指责他们的盲目顺应,那么 这种批评的愚蠢就有可能和晋惠帝司马衷不差分毫。诸位知道,这个 西晋有名的白痴皇帝,面对因吃不到草根树皮而成片饿死的百姓,反 而问“何不食肉糜”? 不错,在有限的程度上,我愿意相信这些花鸟虫鱼、石头瓦块、阴阳 八卦、装神弄鬼、题词品茗、游山逛水、嫖娼吊膀、翻墙扒灰、奸尸 拜脚、恋物手淫的所谓“文学作品”对人精神的抚慰作用,它至少可 以使人的内在疼痛发生某种幻觉性的转移。但我仍然无法原谅报纸、 期刊及出版业对大众精神的漠视和蹂躏。塞尔旺指出,“愚蠢的暴君 可以用铁链束缚他的奴隶,但一个真正的政治家则凭依自己的思想锁 链更牢固地禁锢他们”,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最明智的贤君”,他们 是把自己“固若金汤的基础建立在大脑柔软的神经纤维上”。这真是 一个寓教于乐的好办法。当人的灵魂沉睡的时候,权力便可以如水银 泻地一般流布他的周身,且无不熨贴;当人的精神犯困的时候,暴力 便可以象鱼网一样网住所有叛逆的欲念,且言听计从。在令人惊悚的 幻想中,你甚至可以看见催眠师那诡秘的笑容和镶着金牙的渔翁那志 得意满、一路顺风的凯旋场景。 然而人民,我数以万计、同样为造物主生气灌注的人民,却不得不由 聋而哑,沉默着活在世界的边缘。在数千年的时间黑夜里,他们糊里 糊涂地生着,糊里糊涂地死着,死不了就活,活不了就死。没有人知 道他们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歌哭。 现在终于有火在前面引路了,可惜,那是鬼火。 这些形形色色的报纸、期刊及书坊老板就是鬼火的制造者。他们杯弓 蛇影、草木皆兵,时常为一个假想的庞大天敌所惊扰,如履薄冰地恪 守着一个虫子的生存之道,即在母鸡未啄以前就远远避开、或者躲倒 装死以备不测。难道他们都老迈昏庸,连善与恶、对与错都不能区 分?不,绝不是。在一个物欲至上的年代里,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衣 食来源,也就是说他们必须仰赖读者的愚蠢而生活。如果有一天,这 个时代的人民突然间为圣灵感动,变得象古希腊人一样清澈、透明、 富于理性,那么,这些大大小小的主编、社长、报纸发行人以及地摊 书籍出版商可能全部要沦落风尘──不过,那样对于他们倒也名副其 实。 更不要指望那些鼓风弄潮、捧红踏黑的记者、编辑会成为引领国民精 神出埃及的旗帜。《圣经》上说:“没有好树结坏果子,也没有坏树 结好果子。凡树木看果子,就可以认出它来。”他们除了赶场子、收 红包、骗土特产、挤看明星大腿,基本上不知道什么叫正义,什么叫 公理,什么叫新闻的良知。当他们吆三喝四、呼朋引伴地赶往各种会 议市场时,他们说,“我是喉舌我怕谁”。而喉舌是什么?喉舌是一 种器皿,上帝用它来盛放表达的权利。因而它只对哑巴有用──就象 病人才需要医生──对于一些舌灿莲花、指鹿为马的人来说,“喉 舌”不过是一种摆设,就象饭馆门前的王八。 此外,你还指望什么?难道指望地摊小报撰稿人、隐私文字制造者、 唯利是图的文学小贩会书写我们这个时代真正的忧愤和痉挛?从记 者、编辑开始的文风败坏在他们那里得到了最忠实的模仿。实际上, 当这些汉语垃圾批发商起早贪黑、煞有介事地坐在写字台边时,我早 已为他们写好了祷词:   “缪斯奶奶,请把今日的口粮赐给我吧。荣耀、稿费、住房、职   称,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建立在一种脆弱的假设之上,即:这些人说的 都是真的,而且我愿意趋从。实际上,只要有一点点怀疑的碎石,这 些谎言帝国的大厦就会象纸房子一样坍塌成碎片。我为什么要拿我微 薄的薪水购买一份与我无关的垃圾?它究竟在哪一天关心过我的幸 福、我的疼痛和我饱受欺凌的愤怒?如果没有,我用它做什么?包 肉?垫座?如厕应急? ──但没有,没有一缕智慧的光线光顾这些善良的头脑。他们只追随 着,追随着,象一个赤贫的农民追随着狂奔的驴子。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谁是真话?向谁要真相? 何以获得真相? 王德邦 近来网络世界争执不断,这原本也是正常的事。然而在同仁们内部分 歧连连,并且延伸到网络上公开纷争时,这就不是很正常了,至少这 种方式不是妥善解决问题的途径,或者说它所反映出还没有找到妥善 解决分歧的途径。近日网上又传出了质问真相、指斥谎言的文章。完 全可以预见,这又是一个可能引起巨大分歧,进而可能导致大的分化 的议题。为此,我想先出来谈点自己的看法。 在一个靠恐惧与谎言统治的社会,之所以能让恐惧与谎言弥漫社会, 是因为有无所不控制的极权。极权是恐惧与谎言得以横行的基础,是 恐惧与谎言的制造者。由此而言,极权是因,恐惧与谎言是果。在这 样的社会,反抗就是说出真相,生活在真实中,用真相来颠覆谎言, 用真实的生活来战胜恐惧!这是一批批与极权统治不懈战斗并最终从 极权社会走过来的先贤们的经验。这无疑值得我们记取。在今天中国 风起云涌的维权大潮中,用真话来维权无疑是一条基本准则,是反抗 极权维护民权的基本条件。在这点上我想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然而中国在反抗极权的维权大潮中的确涌现出一些不尽人情的东西, 传出了一些让人听来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于让普通国民听来觉得某 些事存在故意编造的嫌疑。应该说,作为个人有权对此表示怀疑,甚 至提出质疑。然而在一个极权统治的社会,在没有基本的言论自由, 没有独立调查机构的情况下,我们怎么样才能获得真相呢?在一个没 有获得真相所应具有的基本社会条件的情况下,我们对一些事情提出 疑问是正常的,然而作出是真话还是假话的判断,却是缺乏依据的。 在此情况下,请问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说别人是说谎呢?对于说谎的结 论,我们是建立在常识判断、还是事实判断? 如果是常识判断,那么中国的常识是什么?在奥斯维辛没有公布前, 以人类的常识不会想到它的残忍!在萨达姆统治没有被推翻前,伊拉 克人民并不知道这片土地上有群体灭绝性罪恶。因为在那样的国度, 知道真相的都死了,或者就是参与灭绝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 去寻求真相?我们能根据自己的判决来说谁在撒谎吗?当常识被颠覆 时,当人类的底线被抛开后,常识判决必将被否定。从人类已经揭示 出来的极权统治罪恶来看,常识只能成为极权愚弄与嘲讽的对象! 那么事实判断呢?无容置疑,事实是一切真话与谎言的识别器!然而 我们怎么样获得事实呢?或者说,我们在作出他在说谎判断时是掌握 了什么事实?我们去调查过吗?还是我们就是参与者?我想,在一个 极权笼罩的国度,别说根本没有不受干扰的独立的调查,就是放开让 所谓记者调查,谁能肯定那就是真相?因为无所不在的恐惧在左右着 普通人说出真相!同时,无所不在的控制,让他们有条件制造出与事 实完全相反的“真相”。在此情况下,我们纵使能去了解,结果更可 能是获得假象。这已经一再为我们身边所发生的事件证明了:山东临 沂、广东汕尾等等,不胜枚举的事件证明着:真相不会让外界染指。 在一个极权政体下,一切想得真相的努力注定──没门! 在一个没有提供基本获取真相社会条件的现实中,我们判断一件事物 真假的依据注定是极其匮乏的。这些事只有那些亲历者才有发言权。 而当我们对那些亲历者的言说表示怀疑时,我想,我们是没有根据判 断那就是谎言的。当此情况下,我们只能要求社会给予获得真相的条 件,以便我们去了解那言说背后的事实,而不是指斥某某在说谎。在 没有事实的前提下,我们指责人说谎显然是武断的,是根当局的谎言 合拍的。 正是如此,在一个恐惧与谎言统治的社会,任何真相都被极权所掩 盖。面对这种状况,我们努力争取一个可以获得真相的环境才是最根 本的。而在没有公开、公正,没有任何干扰阻碍获取信息的前提下, 我们去指斥任何谎言都是没有根据的。 所谓谎言止于公开!与其我们去谈论、实际很难排除是意测他人的说 谎,不如坚决去争取寻求事实真相的社会环境。只要这种极权统治没 有结束,公开、公正获得信息的路径没有疏通,真相就永远不会到 来。为了让我们不被欺骗在谎言中,让大家携起手来,坚决结束制造 谎言的罪恶现实吧! (2006-07-30于北京)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为何活着不易死亦难啊 黄广湘 成都市民政局等八个部门前日宣布──严禁炒买炒卖墓穴、塔位!那 么,现在成都市场上一个墓穴到底有多贵?记者昨日对成都市几家公 墓进行了调查,发现成都墓穴市场上最贵的墓穴价值48万元。如果一 个人从死亡到入土为安,最便宜的也要10,000多元,最贵的需要50多 万元,这意味着逝者的墓穴价已经远远超过了生者居住的房价。 (2006-07-28日《国际在线.成都商报》) 我不知道中国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疯狂的!我也不知道中国人的生 活水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我单知道现在有很 多低收入的家庭是供不起孩子上学的;很多农民生了大病是看不起 的;尤其很多城里人买不起房,或者即使千方百计缴了首付款,银行 按揭买了房子,但由于几乎要用半生的时间还贷,自己亦不幸成了 “房奴”…… 正当新“三座大山”压得城乡居民喘不过气来之时,正当城里人逐渐 成为“房奴”一族之时,人们突然发现自己开始连死也死不起了! “死不起”先从殡仪馆开始,殡葬暴利使人“死而却步”。问题是含 悲忍恨火化之后,在购买安放骨灰的墓地的时候,人们竟然再一次遭 遇了买不起房那样的尴尬──象成都市这样一个人从死亡到入土为 安,最便宜的也要10,000多元,最贵的需要50多万元的“昂贵一 死”,不是又要产生许多“墓奴”了吗?只不过“墓奴”和死人无干 都要后人活受了。悲哀于子孙是“房奴”,死了老人便又要做“墓 奴”;悲哀于自己是终身不得解放的“房奴”,死了后让也是“房 奴”的子孙再做“墓奴”;悲哀于一代一代子子孙孙从“房奴”到 “墓奴”的做下去…… 我向来不怀疑国人的炒作功夫。刚把房产炒到世界顶峰,这边又将 “墓产”炒到胜过房产,真是前无古人啊!活着时要被敲骨吸髓,死 后仍不罢休──不缴高价买墓费,让你活不安心,死不安魂,用心何 其毒啊! 早就听说殡葬业要改革,要打破垄断,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然而不 论改、还是不改,什么时候改,殡葬行业这种大发死人财的乱象,有 关行政主管部门总得管一管才行啊!可是事实上对于自己眼皮底下的 违反国家政策法规的行为,有关部门总是眼开眼闭,或者查处不力。 难道又会是什么“猫鼠游戏”不成?让本已活得很累的人再为死而发 愁,让做“房奴”的人再做“墓奴”,将是天大的渎职!真要招致人 神共愤了啊!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以药养医”的潘多拉魔盒何时关闭? 世象杂侃 姜福祯 钞票升天,良心落地之后,每一位“白衣天使”都不可避免地面临一 种二难选择:是恪尽职守,以病人的病和自己的医术为核心施以救 治?还是玩忽职业操守,以利益最大化和放弃医术借助设备和大药方 为目的“救治”?前者,一切为了病人和病,后者一切为了集体收入 和个人提成。 今年以来医疗产业化在宏观决策和媒体强大攻势下,得以大大收敛, 但是长期形成的“以药养医”的激励模式和职业惯性短期内难以抑 制。最近发生的一起劳动仲裁案昭示医疗体制的管理积弊必须破除, 否则平民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就无法解决。 据报道:   “湖南宁常中医院六医生年收入竟比门卫杂工低至少6,000元,      按照该院《2004年经济管理方案》,‘医生的总收入减总支出,   节余部分按比例提成计奖’如果‘收入≤支出+基础工资’,只   发给基础工资,根据这一方案,常年在门诊部工作的张厚兴等六   人连续三年只拿到了基础工资,而没有绩效工资。在向院方申请   补发平均绩效工资的要求得不到回应后六名医生在今年5月份,   向常宁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提出了仲裁申请。”(据7月26日   《市场报》) 宁常中医院的六位医生不为利益熏染,敢于向吃人的医疗管理“钱规 则”和个人收益“潜规则”挑战,从我做起,匡正医风,是多么难能 可贵的行为啊!他们让我想起誓死不作娼的跳楼烈女,这个联想可能 有点不伦不类,但确乎如此。“逼良为娼”的医院管理体制必须改 变, 即使在具体医疗法规还不健全的情况下,也应该在大法和劳动法的基 本原则下为张厚兴等六人提供公正的裁决,决不能向本以脆弱不堪的 良知上再捅一刀。张厚兴等六人起码应该拿到全员的平均工资,也就 是不低于门卫和勤杂工的水准。当然,个人良知无法抵抗逆淘汰的大 环境,无法抵抗钱本主义的全面污染,政府必须下决心对医疗产业化 的“食物链”进行全面清理,当务之急是对“逼良为娼”的医院管理 体制动以斧钺,才能尽快关闭“以药养医”的潘多拉魔盒。 (2006年7月29日于青岛昕园居)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失去公信力的“三.一五认证”不搞也罢 李克杰 日前,记者从中国消费者协会获证实,已经诞生六年的“3.15认 证”全部叫停。据悉,停止认证是“经过集体研究做出的决定”,是 秘密停止,中消协从未向外界公布已经停止“3.15认证”的消息。 事实上,部分企业仍会使用“3.15”标志,到“协商好的期限”后 再永久停用。(2006-07-30《北京青年报》:《3.15标志认证将永 久停用》) 看到这则消息,笔者不禁为中消协积极纠错并彻底叫停“3.15”认 证的严谨态度和巨大决心毅力表示钦佩和赞赏,因为对于已经丧失公 信力的“3.15”认证确实有不如无,否则影响的将不仅仅是 “3.15”标志的信誉,更是中国消费者协会的形象和公信力。 “3.15”标志作为认证标志,是消费者自己的组织──中国消费者 协会对商品质量和服务水平进行的一项民间认证,它集社会监督、消 费维权、信誉证明、消费引导四大功能于一身,曾在企业、社会和消 费者中享有很高声誉。但在今年的《央视3.15晚会》上曝光的连续 六年、三次被中消协授权使用“3.15”标志的欧典地板涉嫌欺诈消 费者,其所谓创建于1903年的德国欧典企业在欧洲拥有一个研发中 心、五个生产基地的神话根本不存在,至此“3.15”标志引发公众 的质疑。 面对如此严重的商业欺诈,消费者纷纷质问欧典地板是如何通过 “3.15”认证获得“3.15”标志的,消费者自己的组织进行的认证 为何仍然无法有效保护消费者利益,于是人们不得不把眼光聚集于 “3.15”认证的条件、审批程序、认证手段和过程、有效期限及事 后监督等各个环节,结果人们惊奇地发现曾经深信不疑的“3.15” 标志的认证授予过程竟然既没有法定性,也没有可靠手段来保证认证 的真实性和监督的有效性,而完全依靠企业的申报和自律。如此以 来,几乎建立在沙堆上的“3.15”标志露出了虚弱的本来面目,其 公信力受到严重损害,顿时在社会和消费者心目中声誉扫地。商家不 仅不再以“3.15”认证作为销售亮点,而且正让3.15认证逐渐从卖 场中消失。而消费者购买商品时也不再询问有关“3.15”标志的问 题,而是关注更具权威性、全国统一的“.15”认证标志了。 事实证明,个别企业打着“3.15”旗号进行的商业欺诈已经让 “3.15”标志丧失了它的公信力,正在逐渐从消费者的心目中淡 去,何况国家已经对产品质量认证实行了最新、最权威且全国统一的 “3C”认证,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消费者协会果断叫停“3.15”认 证,是明智之举,也是唤回消费者信心和重建信任之举。在这一点 上,中消协的举动比起“牙防组”来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当然,“3.15”认证和牙防组认证等民间认证的相继倒掉,也在不 断地拷问民间认证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问题,在国家权威、法定认 证之外要不要民间认证,如何保证民间认证的公正性,都是社会主义 市场经济条件下值得认真研究和探讨的问题。但有一点是必然的,那 就是,缺乏或失去公信力的认证没有存在的理由。 (2006年7月30日)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虐杀动物岂能成为政策 丁寅 要是我有一只狗,这时就该庆幸,庆幸它没有生在云南牟定,才得以 保了条小命。不过庆幸完了,心里也悬着,因为各地都在打狗,说不 定哪天去溜街,溜得正起劲时,有人冲着它脑袋就是一棒子。 牟定的这场打狗政策绝对是高规格的,公安局长亲任打狗队队长;执 行的策略是高严密的──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只。五万多只, 见到就杀,其中包括4,000多只打了疫苗的狗。(2006-07-30《生活 新报》) 政府制定此政策,看似以人为本,因为狗咬死咬伤了几个人,且流浪 狗已成为社会问题。为了市民的安全考虑,从严从速处理,让狗患短 期消失,打狗不失为一个最省力又最简单的办法──站到问题的对立 面给予强硬的回击。但他们忽视了事情的另一面:这样治标不治本, 伤神伤身,短时间的清静可能带来长时间的隐痛。 这可不是耸人听闻,上世纪50年代末的除四害就是个教训。我们以为 会促进社会环境和谐,其实却在破坏自然界的生存规则,以前到处都 常见的麻雀基本灭绝。扑杀除军犬以外的狗,最明显的变化是让某些 狗在这块土地上消失。而从生态学角度来看,一个物种的消失,必然 带来这个地区物态的失衡。 再从法律角度上看,这种打狗行动的合法性让人质疑。这些狗是狗主 人的私有财产,宪法规定,任何人都无权未经许可,不经司法程序剥 夺他人的私有财产。而就报道来看,全国很多地方的打狗行动,都是 采取上街看到狗就捧杀的方式,就是对狗主人私有财产的粗暴剥夺。 更何况,对很多狗主人来说,狗不仅仅是私有财产,更是他们有生命 的伙伴和家庭成员。 有一只或几只狗咬伤了人,致人死亡,就要把所有狗杀光,这种逻辑 也站不住脚。试想一下,只要动物对我们有潜在的威胁,我们就一一 杀掉,到最后,是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要被杀光?动物没了,人与人之 间是不是也要执行这一原则,到最后,这地球还剩谁? 狗被驯化后,与人一起生活,听从主人的指令,而出现的伤人事件, 只能说是这只狗的主人没管好,不是狗的错,是人的错。所以打狗还 真得先看主人。 简单的致死处理,是懒政,是领导头脑简单的产物。那甚至都说不上 是行政行为,而是在虐杀动物。广州在经历打狗后,也意识到这点, 而开始重点针对非法销售、诊治犬只,豢养大型犬只,违规遛狗和不 按规定进行犬只免疫等四种违规、不文明养犬行为。 我想,要是狗能选择出生的话,它不会选择在中国。如果一些外国的 狗知道它们在中国的同胞正遭此厄运,它们会多么庆幸自己生在国 外。因为在它们那里,虐待动物都已经要受到法律的惩罚了。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希望大家为我们的女儿伸冤 高天虎,陈学荣 ┌────────────────────────────┐ │ 此邮件的附件打不开,并且带有病毒。这当然不是发件人的 │ │ 恶作剧,而是更加高明的国家机器的恶性循环作为。特此说 │ │ 明。2006-07-30                    │ └────────────────────────────┘ 湖北省襄樊市西北部有个老河口市,老河口市区十公里之外有个宝石 宾馆。2002年3月15日晚,我们的宝贝女儿在这里香消玉殒。警察说 是女士精神病发作跳楼自杀而死。但我们自己的亲身女儿我们能不了 解吗?好端端的女儿为什么要自杀?就在女儿死亡前一天,我们还在 宾馆门口与女儿愉快交谈。女儿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产生轻生的念头 呢? 事后警察又出动上百名警察,拦住殡仪馆大门,只要我们不签字火化 就不让家属出去。还威胁我们其他亲戚也要停职。几年来,我们夫妇 一直流落他乡打工度日,将手中攒够吃饭钱用于委托河南省某律师事 务所,将女儿死亡时身穿的白色内裤送往湖北省同济法医学司法鉴定 中心进行鉴定。该司法鉴定中心作出鉴定结论:在白色内裤上检出精 斑。 为了给为女儿伸冤,我们多次千万各地信访办公室,但均被便衣拦 阻。还常有人警告、威胁我们的人身安全。好在几位有正义感的维权 人士一直在帮助我们,并向我们指点迷津,向网上的其他维权人士求 助。希望各位好心人能为我们的女儿伸冤。 高天虎、陈学荣夫妇 〔提供者:(北京)张耀杰〕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说真话的自由 接受自由亚洲电台谷季柔女士采访录 江棋生 ┌────────────────────────────┐ │ 在我出狱五天之后的2003年5月22日,自由亚洲电台谷季柔  │ │ 女士通过越洋电话对我进行了专访。我当时的想法一是要说 │ │ 真话,二是要挑战“被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的恶法。2005年 │ │ 11月,我根据节目录音并参照原始录音将专访内容整理成  │ │ 文。2006年7月,我对文稿进行了最后的订正和润色,并首  │ │ 发于《独立中文网站》。                │ └────────────────────────────┘ 谷:听众朋友,很高兴又在自由亚洲电台《不同的声音》节目与你们   在空中相会了,我是谷季柔。北京著名异议人士江棋生先生于今   年5月17号刚刚刑满获释。他在1999年参加了纪念“6.4”10周   年的活动,后被当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四年。1989年天   安门事件时,他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的一名博士生,因为担任   北京市高校学生对话团常委而被关进秦城监狱一年零五个月。出   狱后,成为自由撰稿人,经常公开发表传播民主理念的文章。   《不同的声音》曾经在1997年对江棋生先生进行了专访,在与他   的对谈中,我和听众都强烈地感受到了强权之下他开朗、豁达的   心态。那么1999年再次入狱,是否使他的价值观,使他的心志有   所改变呢?如今他重获自由,我们请他谈谈他的狱中经历和个人   感受,现在就请听江棋生先生不同的声音。 谷:江棋生先生,我很高兴今天又有机会采访你了。你才刚刚获释有   几天? 江:五天。 谷:才五天啊!能不能先请你说一下这五天的情况? 江:五天中就是忙,很忙。各地的朋友通过电话问候我和我的家人,   我也打电话给我的母亲,我的岳父母,我的一些亲朋好友。平均   下来,一天要花六、七小时呆在电话机旁,说得夸张一点,真是   比坐牢还累,但心情是绝对的好。 谷:你的获释使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我们台里的同事心情也特别的   好。你这一次是被监禁了四年,是吗? 江:整整四年。 谷:这次比上次天安门事件后坐牢坐得更久? 江:上次是一年零五个月。 谷:啊,天安门事件这么大的事情只坐了一年半牢。那么这次,怎么   坐了整整四年?比较这两次的心情,有什么不一样? 江:应当说上一次坐牢,我的思想准备还不够;这一次我对坐这个   牢,思想准备是比较足的。上一次他们并没有判我刑,而这一次   我经历了全过程,先后跟公安局、检察院、法院打交道,最后经   过一审、二审,进入监狱,完整地度过了这么四年的刑期。心态   方面,我想大概差不多,是一种不想坐牢,尤其不想往里撞的心   态;但是,如果轮到我了,如果非要强加于我,则我不逃不躲,   坐就坐呗。 谷:1989年时,你是作为天安门事件的直接参与者而被关的? 江:这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愿意作自我检查,尤   其不愿意揭发别人。是这么两个原因,他们非要把我投入监狱。 谷:而且那是充满神秘和恐惧的秦城监狱。 江:秦城监狱是中国的第一监狱嘛。 谷:还不是容易进去的呢。 江:不太容易。 谷:那这次你只不过是因为参加了纪念活动,纪念“6.4”10周年,   结果居然被判了四年刑。判刑的轻重,你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吗? 江:我做的事情,其实就是说真话。但是说真话也不是一定会被关进   去,现在中国的报纸上,中国的各个地方,很多中国人都在说真   话,这是一个普遍的事实。如果把他们都抓起来的话,那么把全   中国的学校都变成监狱也关不下啊!然而,为什么我说了真话就   惹祸上身了呢?我跟那些说真话的中国人不同在什么地方呢?   不同之处在于,我偏偏说些官方最不爱听的真话,说到他的痛处   了,那么官方就难受了。难受怎么办呢?一个办法是胆量大一点   儿,跟国际稍稍接点轨,承认言者无罪嘛。你不能光是经济上接   轨啊,是不是?人权上也要接轨呀,人性上要接轨啊。而且,我   这个纪念“6.4”的倡议是很通情达理的,我只是叫大伙儿呆在   屋里,点一根蜡烛,默默地悼念一下。我是充分体谅民众的心理   和当局的容忍度的。结果当局还是不行,理念上过不了坎,雅   量、胆量也都差劲,于是就抓我、判我了。那么,我为什么被判   了四年呢?按说我做的事,跟1989年做的事相比,应该是小得   多。但1999年时,象我这样的人,相对来说又少得多。这么一比   较呢,他们就不能容忍了。而且我可以跟你说一下,我这个人很   有点幼稚,政治上不怎么样。我当时还这么想,这儿还有些比我   更激进,不仅冲击言禁而且冲击党禁即参与组建中国民主党的一   些人,当局也没有下手抓。我心想,当局要恨,也一下子恨不到   我头上来。我还有这样一种很幼稚的想法。当然,我不会躲,也   不会逃。你非要记恨我,我就认了;说真话是我的底线,为了痛   痛快快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是再坐一回牢,我也认了,这个牢   我还能坐得起吧,就是这样。 谷:那你现在能不能描述一下这四年牢狱中的情形? 江:四年是这样度过的。将近有两年,我被关在北京市看守所里头。   这两年中间,我跟家人不能见面,跟外界无法接触(除了后来我   见了律师),也不能向外写信,整个就被密封在看守所里头。这   个北京市看守所也叫七处,我是在1999年5月19号被关进去的。   到2001年3月30号,我从看守所转到了遣送处那个地方,呆了50   多天。最后在2001年5月22号,我到了北京市第二监狱,一直呆   到2003年5月17日。这四年就这么分成三段,到了三个地方。自   到遣送处和第二监狱后,由于判决已经完成,每个月章虹就能来   看望我一次,我每个月也能向外发一封信,于是就有了跟家人、   外界这么一条窄窄的沟通渠道,一条完全透明、不能有半点隐私   的沟通渠道。 谷:你在牢狱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有没有受到虐待、受到不公平   的待遇? 江:我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待遇呢?在政府嘴里,是不承认你是什么政   治犯、良心犯的。他冠冕堂皇地说他从不搞政治迫害,全是法院   按《刑法》判的。这样,在看守所里,就全是犯罪嫌疑人;判完   以后,就全是刑事犯。但事实上,在内部掌握的条例上,当局把   我们这种人决不会当一般刑事犯看待。官司打完后,他叫我们是   特管犯,也就是要施以特别管理的犯人;从条例上看,各方面都   明显的更为苛严。要说虐待,要说不公平的待遇,应该这么去   看。但我不能说,他在条例之外再故意额外地虐待我,这种事情   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 谷:你具体地描述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形。 江:这么跟你说吧,就人身自由被剥夺而言,我跟一般的刑事犯罪嫌   疑人或刑事犯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被剥夺了。但由于我是特管   犯,对我就监管得更严厉。比如在北京市第二监狱中,我被规定   一般不准走出监区,我的通信、书籍受到特别仔细的检查,我所   在的监室经常被放大定格在监控器屏幕上,狱方还暗中指定刑事   犯为我写“起居注”,每个月按最低标准购买日用品和副食品,   更不能与家属在接见日进监狱餐厅共进午餐。此外,我家里送来   的球鞋也被扣下不给我。狱警对我说,不是“担心你越狱,而是   按规定不能给你这个待遇”。因此我在打乒乓球或打篮球时,都   只能问刑事犯们借球鞋穿。不过,和一般的刑事犯或刑事犯罪嫌   疑人相比,我也有比他们更自在的地方,比如在北京市看守所   里,我与其他人就有这么一个重要区别:他们一进去还得服从两   条额外的规定,一条是你走出监号被提审或被管教找去谈话时,   必须双手抱头,不得抬头。第二条是要背诵《看守所在押人员行   为规范》。对这两条,我是从不理睬的。 谷:你是不理他们,还是他们不这么要求你? 江:他们要求我,但我就是不理他们,还据理反驳──我说我不仅无   罪,而且无错,抱什么头!我告诉他们,我不能自侮,我必须捍   卫自己的人格。 谷:他们不对你采取什么措施? 江:我看他们底气不足,于法无据,于理无凭,对我也就没什么招。   我对他们说,这个《在押人员行为规范》是有罪推定的产物,是   你们十好几年以前就搞的一套东西。现在不是不搞有罪推定了   么,你们怎么仍搞这一套呢?他们无言以对。 谷:你用你的理念坚强抵抗,他们对你也没有什么办法。 江:的确没什么辙。按理说,这两条他们都应该取消。就是说,你要   人家抱什么头呀!犯罪嫌疑人嘛,头可以抬着嘛,对不对?人身   自由失去了,抬头的自由都没有了?!以前人们常常批评共产党   的“左”或“极左”,其实没有真正说到点子上。共产党的问题   在于对人的自由的不尊重、不买账。 谷:你说得好!那么判了刑以后,还要那些人抱头吗? 江:判刑以后他们也好过不了,因为成犯人了嘛。而且,他们一般自   己都认罪;这样,被发送到遣送处后,就更要抱头了。而我根本   不抱,我从来都不抱,也从来不认罪。我庭上说得很清楚,   我根本无罪,是迫害我的人有罪。 谷:而且你自始自终在坚持着这样的理念。 江:从被抓的当天,一直到走上法庭,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得很:我无   罪,是抓我的人有罪。他们其实也用不着来问我,一看我的眼神   就知道我不认罪。而且他们一看我,就知道没法跟我谈。他们可   以把我关起来,但在道理上,在道义上,他们都是亏欠的。他们   的确说不过我,他们没道理嘛! 谷:那你就给我们描述一下你在法庭上的情形,说说你是怎样为自己   辩护的。 江:在法庭上较量,我是后发制人,但我胸有成竹,坚信战胜迫害者   是毫无问题的。我在刚刚被送到看守所的时候,我就对预审员   说,你们搞的就是文字狱。清朝搞文字狱,现在过去100多年   了,说是走向共和了,你们还搞文字狱。他们弄来弄去到11月1   号开庭,结果表明,显然不是作为控方的检察院在控告我,应该   说是我反过来在审他们。你们看我的辩护词和律师的辩护词就知   道当时的情况了。我在法庭上很平静、很坚定地陈述我的东西,   而检察官李磊森读起诉书的时候,有气无力,匆匆了事。读完   后,他也没什么话可说。而莫少平律师呢,则是清晰洪亮、中气   十足地表达了他的辩护意见──整个开庭过程完全是一种倒过来   的审判。应当说,检察官和法官事先也明白这一点,他们当时找   了一个很小的法庭,还把旁听席上的椅子大部拿走,只剩下四   把,以便让历史见证人越少越好。章虹进去前,他们已经安排三   个穿便衣的人坐在那里了。开庭那天,章虹一大早就去北京市中   级人民法院,在领旁听证的窗口,她排在第一个。当他们知道她   要旁听我的案子时,就装模作样地对她说:旁听证已经发完了。   章虹一听就火了,大声地对他们说:“我是第一个,你们发给谁   了?我旁听江棋生的案子就不行?!”他们一看这人利害,虽然   显得娇弱,但很有正气,他们慌了,忙问:“你是谁呀?”“我   是他妻子,难道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旁听证是发完了,但我可以和审判长联系。”后来没辙,是书记   员出来把章虹带进去的。如果我进去没有见到章虹,我是根本不   会理睬他们的,我就会退出法庭。当局可以处心积虑地阻住任何   别的亲朋好友,但为了使“公开审理”的幌子不至落个底儿掉,   就只能让她进去;也因此,后来才出现了我作最后陈述时,章虹   起来鼓掌的事情。 谷:章虹在法庭上竟然有这种鼓掌的表现,可见得不光是你的精神可   佩,章虹的精神也非常令人敬佩。 江:我也觉得她的举动难能可贵。在一党专政的制度下,一般的老百   姓都是被迫敢怒而不敢言,章虹这个行为就是敢怒而敢言了。敢   言,就是敢于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就是敢于先自由起来。当   然,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被提前驱离法庭。 谷:你们俩真是志同道合,精神上是这样的契合。 江:这个确实可以这样说。而且我回来这几天后,她跟我说了一件   事,我先前不知道的一件事。我小的时候,她在苏州读书,我在   常熟读书,我们俩相距百里之遥,根本不认识。后来我们结识   后,我的一些同学校友跟她说,江棋生从小在学校里,跟几百人   说话,跟几千人说话,跟人辩论,是从来不用稿子的。章虹不   信,以为我的同学在编瞎话抬高我,因而也就从来设有找我核实   过。这一回她亲眼目睹我在法庭上,什么稿子也没有,在那儿很   有条理地把该说的话说得义正词严,她算是心服口服了。她看到   这么一个亲人,的确能做到有一点大义凛然的样子,这对她的心   灵是有一定震撼的吧。 谷: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在法庭上的这种表现,真正使她折服。 江:(笑)这么说吧,我平常对她家人一直比较谦虚,一直藏而不   露。 谷:(笑)要感谢共产党给你这么一个机会,让你充分表现出来。 江:(大笑)我的确感谢他们,我这个人其实根本不想扬名,他们非   要整我、治我,遂使我青史留名。他们粘不溜地把我关了30天放   了,不就结了嘛,我出来不就是说说真话而已嘛。但他们非要弄   到法庭上去审我、判我。其实他们不太清楚,他们根本说不过   我。开庭的结果是留下了一篇让人传诵的辩护词,留下了一篇用   正气和真情凝成的最后陈述。这两篇东西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你   看,他们不是亏了吗? 谷:反而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给你。 江:对呀!而且,如果他们当初难得糊涂一回,在开庭时敢搞现场直   播的话,他们就更是亏大发了。 谷:听众朋友,这里是自由亚洲电台《不同的声音》节目,我是谷季   柔。现在为你们采访的是刚刚服满四年刑期获得释放的北京著名   异议人士江棋生先生。现在请继续收听我们的访谈。 谷:那你现在谈一下,你终于恢复自由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   预计从事些什么工作? 江:第一个想法是把四年来的这么一段亲身经历,这么一个人生道路   上比较难得的过程,好好写下来。写下来后,我想出本书,题目   暂定为:跨世纪的良心犯(2005年3月,书由香港开放杂志社出   版,书名为:看守所杂记)。第二个呢,我在监狱里还意外地有   了一个收获,完成了三篇物理学论文。我自己认为我得到的结果   能站得住脚,但还有待于进一步推敲,有待于经受严格的评审。   你知道,我从小就有当科学家的愿望,后来只是被文化大革命打   断了;老大不小地上了大学后,又曾雄心勃发,想当大科学家,   但以后又被另外一些政治中间很恶的因素打断了。那么我在监狱   里有这么一个机会,完成了我的论文,我自然会努力使它们得以   公开发表。第三个心愿,先好好检查身体,尤其是我的右眼,状   况很不好。我今年50多岁,我想活到90多岁,我还想好好地活下   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看一看中国。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我很热   爱生活,所以我想把身体调理一下。 谷:目前就这三个最主要的愿望? 江:目前就这三个愿望。谷季柔,你也知道,太大的事情我也干不   了,一件件来嘛。 谷:如果你把这三个愿望都达成了的话,其实对人类也作了不小的贡   献,那我们一个个谈。最让我意外的是你写了三篇物理学论文,   虽然你说你从小就想当科学家,但你读的是哲学系。 江:我在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考上的是北京航空学院,现在叫北   京航天航空大学,读的是空气动力学专业,研究飞机导弹那个东   西。本科读完后,我还读了三年硕士呢。后来是他们非不让我报   考博士研究生,强制中断了我在自然科学方面的进程。于是我只   得改行,去攻读科学哲学这么一个博士学位。不管怎么说,我是   有物理学功底的。而且,我从1992年秋天开始,就在琢磨手中的   课题;到1999年5月,已经读了许多相关文献,化了大量的心   血。论文在狱中得以完成,称得上是十年磨一剑了。 谷:失敬失敬。 江:(笑)可以原谅,可以原谅。还主要是我这个人深藏不露。 谷: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外面很少报导你是学理工的。 江:我不太愿意多说自己。 谷:那你能给我们说一下,你的物理学论文说的是什么?当然我们都   是外行,你不要讲得太深,要深入浅出。 江:不讲太深,那好,就这么说吧,从小孩到大人都喜欢问这么一个   问题:时间能够倒过来流吗?日子过得好的,不太希望倒过来,   希望就这么一直流下去。过得不好的呢,希望时间能够倒过来   流,重过一遍,或许会出来新的希望。 谷:过得好的也希望倒过来流,他可以长生不老嘛。 江:时间能不能倒流这么一个问题,不光是哲学的猜想,也不光是小   孩的发问,物理学上对此也早有严格的探讨,而且在我之前,很   多人都做了这件事,我也是从物理和数学上进一步探讨这个问   题。使我感到快乐和幸福的是,我觉得我有了比较重大的突破。 谷:那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怎么来看时光能否倒流这个问题? 江:物理学上先前的结论是:宏观上存在时间之箭,就是说时间不能   倒流;微观上,除了有一丁点儿例外,不存在时间之箭,就是说   时间能够倒流。而我的看法是,微观上同样普遍地存在时间之   箭,这样就把时间倒流的可能性给杜绝了。谷季柔,是不是很有   点可惜?我们都无法长生不老呵!当然朋友们都说,你蹲了四年   大狱怎么没有多大变化呢?我这么回答他们,时光肯定在变,只   是我在监狱里很乐观,所以我就显得不那么老,无非是这个,我   也挡不住时间的流逝。 谷:从物理学上,从数学上没办法让时光倒流,但你保持健康的心态   的话,可以让青春永驻。 江:这话说得好,时间不能倒流,青春可以永驻。 谷:那我们说完了物理学的发现,再回到你的政治理念上。你是说了   官方最不爱听的真话,所以官方对你特别头痛。你把你一贯的民   主思想和民主理念向我们听众描述一下。 江:实际上我是这么想的,从根本上说,中国最需要落实的是人权理   念,也可以叫自由理念。比如大家都知道,邓小平说:让一部分   人先富起来。因为中国人很穷,所以这个口号应该还是有点道理   的。但是,这个口号有个重大的问题,里面有个“让”字,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谷:对,主动权是操纵在他的手中。 江:这就是说,他是救世主嘛,邓小平是救世主嘛。东方红太阳升,   毛泽东是救世主,邓也是一个救世主嘛,对不对?我自己体会   到,中国人更应该自由起来,我在六年前就跟你说过,一部分中   国人先自由起来。关键是没有那个“让”字。你让不让,我都得   自由起来。那么这一部分中国人都是谁呢?我认为这一部分人中   间就有我。别人胆子小一点,各种考虑多一点,我都不怪他们,   我自己先走一步。这是我的良心告诉我的,你共产党让不让,我   不管那一套。自由中间有很多自由,那么先把言论自由搞起来,   先把说真话的自由行使起来。你看,我做的不过就是这么一点   儿,就在说真话的这一点上,而他们就受不了了。我真是有点儿   弄不明白,这些共产党人何以是这样的心胸狭窄,何以是这样的   忌恨自由,何以是这样的钟爱他们已经抢到手的特权!如果将世   界上的共产党排一下队的话,他们也就比朝鲜、古巴的稍稍好   些。他们远远不如波兰的雅鲁泽尔斯基;与前苏联的戈尔巴乔   夫、叶利钦相比,差得就更远了。 谷:你可以用这个很豁达的心态去和共产党对抗,去争取你说真话的   自由。但你怎样把你所争取到的说真话的自由,扩大到一般的老   百姓和比较没有胆量的人? 江:我怎么扩大呢?我想首先要说清一个道理:我这么做,第一并不   是为了老百姓,并不是为民请命,第一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做   人就应该这么做嘛。要是你有了真话,老憋在肚子里,说得不好   听一点的话,可能要憋出什么癌症来。即使你幸运地很高寿,但   就你活这一辈子,跟那个猪相比,也高不到那里去,活个80岁、   100岁意思也不大。你得把真话说出来,这才象个人──这个道   理很朴素,我相信它能打动人。其次是我率先这么做了以后,我   想会给别人有点启发,有点鼓舞。最后是跟大伙儿说清楚,你不   要象我这样冒太大的风险,你先把你能说的真话说点儿,再说点   儿,胆子不就慢慢变大了嘛,是不是? 谷:其实每个老百姓都能象你这样,一点一点做起,这个政府就很难   控制了。 江:这么做,就是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一步步从老百姓变为公   民,一步步使官方的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而且,政府本来就不   该控制言论,不该搞言禁。控制不了就撒手,他省心了,而且对   中国也很好呀。 谷:说得非常好。 江:我在监狱里有个说真话的小故事,我跟你一说你就明白了。我一   到监狱里,刑事犯们都比较尊敬我,当然,也有人看到我有些锋   芒毕露,会善意地劝说我。他们说:人呢,只能适应环境,不能   改变环境。这句老话在中国人中间可听得多了;在稍有阅历的中   国人心中,它几乎就是至理名言。我就跟他们说,你这句话恐怕   有问题,你改变不了环境,你能否改变自己呀?他说,这个有可   能。我说,你有点儿改变自己的话,那么,在别人眼里,你是不   是环境的一部分呢?他说是。我接着往下引:那么,在别人眼   里,你是不是就起到了改变环境的作用了?他说:对呀,你看我   这个猪脑袋!这个“改变自己就是改变环境”的道理被我悟出来   后,我在说服别人去接受它时,几乎屡试不爽。我一步步引他们   上钩,他们后来是真服了。服了这个道理,不管你是胆大还是胆   小,你在把握自己的命运上,就会主动些,就会更有所作为了。   这个小故事也说明,我们不仅要说真话,而且还要努力把真话说   好,把似是而非的东西给识破了,给澄清了。 谷:你毕竟是学哲学的,你讲的故事都比较有哲理。 江:(笑)哲学学得一般,还是物理学得好些。 谷:那你离开牢狱了,能否谈一下对中国大环境的看法。很明显,这   四年中,中国的情况起了一些变化。你能否描述一下,你对中国   今后政治走向的一些看法,你认为会怎么走?你认为希望是什   么? 江:谷季柔,这个我得跟你说实话,问题很好,但问我还有点儿太   早。你知道我才出来五天,这五天之内我还忙于打电话接电话,   我很想说说这个问题,但我觉得,我现在说不好这个问题。 谷: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 江:你想嘛,我头脑再灵也不行呀,我需要观察,需要思考,还要好   好读点东西,恶补一下。这四年中肯定出了不少好文章,不少好   书嘛。 谷:换句话说,你在牢里与外界还是比较隔绝的。 江:真是如此。里面只能知道些最基本的东西,别的东西,我什么都   不知道,包括你们这个《不同的声音》,你们这些说真话的好电   台。官方不让老百姓听到的,我也听不到。监狱里不让有收音   机,监狱里不可能让你上网,他们提供的,也就是部分官方出版   物。 谷:其实你刚才说到,大家都来说真话的话,对环境自然而然地会有   影响。比如,我们电台开通了很多热线,如我主持的是老百姓声   音的热线,有些老百姓很勇敢地说出他们的心里话,确实中国老   百姓可能已经受你的启发了。 江:不是受我的启发,最多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儿。我想主要还是靠人   性。谁愿意把真话老憋在肚子里呀?老说违心话,那多窝囊啊?   活得多没劲啊?还是人性在起作用。 谷:说真话应该是人的基本要求。 江:说白了,说真话要有勇气,其实是咱们中国的悲哀。说真话应该   是每个人起码的权利,说真话应该免于恐惧。这种国情说明咱们   中国在这一条上还很落后。 谷:必须要这么大的勇气才能说真话。 江:说真话还需要勇气?!这在民主国家是标准的笑话,而在中国却   是严酷的现实。在我看来,真正要点勇气的,不应当是说真话,   而应当是象炒股这类事。中国股市不看好,但那么多的股民冲进   去,我倒是很佩服这些股民,我江棋生不敢。中国的股市,你不   能说它是牛市,也不能说它是熊市,搞不清楚它是什么市。以前   说是“朱”市,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市了。正如非典来了,搞不清   楚它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谷:谈到非典,正好和说真话很有关系。 江:的确很有关系。一开始不说真话,后来事情就闹大了。一开始是   天灾,不说真话后,人祸就进来了,搞得这么狼狈。但愿他们从   这一次非典事件开始,就从制度上确立说真话这一条,不要搞临   时的,过了非典他又老毛病复发了。我看出来,政府的老毛病根   子很深,很难改。就说刚刚出事的潜艇,潜艇那个事就又犯老毛   病了。你潜艇失事了,你就应该如实告诉老百姓,把与军事机密   无关的事都告诉老百姓,这不行吗?俄罗斯的潜艇失事了,你电   视里天天播。你自己的潜艇失事了,就只播一丁点儿。我看老毛   病还没有改。 谷:对啊!中国政府也要学习说真话,也要拿出说真话的勇气来。 江:没错!他们必须对人民说真话,必须向人民具结悔过,痛改说假   话的恶习。如果他们死不改悔,人民就有权使他们混不下去。 谷:今天你重获自由了,你是不是也要通过我们的电波再和朋友说几   句话呢? 江:我很高兴再说几句。我在出狱的时候,曾经写过一份保证书,题   目叫:一生说真话。保证书的最后有这么几句话,我想说给听众   朋友们听,那几句话完全代表了我的心声。我是这么写的:悠忽   间,1460个日日夜夜就要逝去,冤狱将尽矣。此时此刻,我深深   感念与我同甘苦共患难的骨肉亲人;此时此刻,我深深感念所有   那些理解我、关心我、声援我、帮助我的人类同胞;此时此刻,   我诚挚地祝愿从我儿子一代开始,将再不会有国人因为说真话而   被投入监狱;此时此刻,我愿对天发誓、以明心迹:此去别无   求,一生说真话。 谷:写得非常感人。我记得上次你接受采访时,你曾高歌一曲《涛声   依旧》,现在你还很爱唱歌跳舞吗? 江:(笑)现在身子骨比较虚,跳不动,也没有时间。而且非典期   间,歌厅舞厅都关了,去了也没门啊! 谷:不过,你开朗的心境我听得出来还仍然保持着。 江:这个是没得说的。我在监狱里,也是这么哈哈大笑的。我觉得自   己这么说话的口气和透出来的心境,其实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 谷:经过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还能保持这种开朗的笑声,是非常的   不容易。 江:在此,我也想顺便鼓励一下那些遭受种种不公正待遇的人:与其   乐观,不如悲观。 谷:与其悲观,不如乐观。 江:对!对!哈哈!真是,我以为采访结束了,就得意起来了,得意   忘形必有一失。我纠正一下:与其悲观,不如乐观。我在监狱里   对那些刑事犯也这么说,他们判了20年,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判无期,我都这么劝他们,与其悲观,不如乐观。我在监狱里对   自己说,一定要过好每一天;到了2003年1月1号,我要求自己过   好每一小时。但他们那些刑事犯呢,很难做到这一条。但我总是   劝他们:老自己折磨自己与事无补,没什么意思;老哭丧着脸,   把环境都给弄糟了。 谷:那好,让我们在这句话中,记取你的开朗心境,谢谢你! 江:请你把我刚才说错的,不要抹掉,把我的自我批评也放进去,也   不要抹掉,不要学共产党那一套,老是文过饰非。 谷:好的,谢谢你!再见。听众朋友,刚才为你采访的是于5月17号   刚刚刑满获释的北京著名异议人士江棋生,今天的节目就为你播   送到这里,这是由谷季柔采访、制作、主持的。谢谢你收听《不   同的声音》,下次再见! (2006年7月29日于北京家中) 〔原载《独立中文网站》。提供者:作者〕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中国非暴力民权运动的新起点 临沂“七.二○”抗争纪实与思考 赵昕 ┌────────────────────────────┐ │ 处于能动态的非暴力即意味着有意识地磨难。它不是说要逆 │ │ 来顺受地屈从于行恶人的意志,而是要全身心地投入与强权 │ │ 的斗争。唯有遵循这条人类的法则,才可能以个人的力量与 │ │ 整个不公正的国家相对抗,以维护自身的荣誉、信仰和灵  │ │ 魂,为将来这个不公正国家的崩溃瓦解或是新生重建奠定基 │ │ 础。                         │ │                       ──甘地 │ └────────────────────────────┘ 一、让我们每个人都活出生命的光华来 临沂沂南县东师古村盲人维权者──光明之子陈光诚及其家人的悲惨 遭遇牵动着千万良知人士的心灵:分别长达189天的非法软禁、89天 的非法拘押,无数次的绑架、恐吓、辱骂和殴打,一批批的律师、维 权人士、记者、志愿者被暴力阻扰和殴打,甚至连李劲松、李苏滨律 师依法进行调查取证工作,也被暴徒们连人带车掀翻、砸打。尤为荒 唐的是,就连美国外交官员前往山东临沂看望陈光诚家属,也险些遭 到暴力殴打──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陈光诚夫妇勇敢地揭露了临沂 当局非法暴力野蛮计生的丑恶真相! 《约翰福音》讲道:“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 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盲人维权活动家陈光诚先生,就是这样一 个充满了爱与公义、正直与诚信的光明之子。人如其名,虽然儿时的 不幸导致了光诚双目失明,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深处光明与诚信的 蓬勃生长,这生命就是光、就是爱,就是自由、就是诚信,就是公 义、就是真理。陈光诚笃信:只要每个人都为这个社会的进步做出一 点实事,只要每个人都为整个世界发出一点光来,这个世界将充满了 爱与光明、公义──我常常在思考,上帝拣选一个盲人做他的光明之 子的真义,如今却借着陈光诚的话语豁然开朗:我们有眼却看不见, 有耳却听不到,因为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做了权势和私欲的黑暗奴 隶。虽然“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但是只要我们每个人 都能够像盲人陈光诚一样活出生命的光华来,做这世上的光和盐,黑 暗无力拒绝光照,黑暗就会被驱散,光明的日子就会来临! 中国古语说:知易行难,行胜于言。没有行动的言语是苍白无力的, 尤其是在盲人维权者陈光诚先生正面临着违法施暴者以正义和法律的 名义进行非法审判的时候。非暴力抗争坚持不报复地忍受痛苦和打击 的力量和勇气,但当时局要求说出全部真相和相应行动时,沉默就是 纵恶,坐视就是怯弱。作为现代公民主体意识,天赋人权与公民权 利,不仅仅只是倚靠言语来表达和论述,更需要用实际行动来争取和 捍卫。现代印度之父圣雄甘地也清楚地表述道:“在我看来,没有一 种直接的积极的行动,非暴力就是无意义的。” 正是抱持着这样的信念,信奉非暴力主义、主张积极抗争的各地勇士 们,一行近20人兵分多路,突破重重障碍和围追堵截,先后于2006年 7月15日至19日,到达了临沂市沂南县城,为7月20日(原定陈光诚案 开庭审判日)的中国非暴力公民不服从、不合作抗争,拉开了序幕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即将面临的必然是暴力、抢劫、 抓捕与谎言,必然是强权侵犯人权、野蛮挑衅尊严,必然是以法律的 名义强奸法律、以正义的名义强奸正义,必然是以我们的流血受难对 抗强权的流氓无赖,如此而已。正如印度的“食盐进军”运动、美国 的民权革新运动、南非的反种族隔离运动所曾经遭遇的一样。 二、“7.20”四部曲之一:抢,你们侵犯了我们的肖像权! 在原定开庭日之前,有近20多位各界人士从北京及各地赶到沂南,准 备参加庭审旁听。19日上午去沂南法院时还得到答复:我们这地方 小,不用办旁听证,你们明天直接来就可以旁听了。可是到了下午 15:30,我们再拿着身分证去法院办理旁听证时,沂南法院刑事庭的 王、于二审判员就告诉我们,因检察院补充侦察和证据,陈光诚案开 庭审判临时延期了。由于无法联系上律师证实此一消息,大家决定明 天还是照常去沂南法院交涉申请旁听。 2006年7月20日星期四,乾坤朗朗,万里无云。一大早起来,大家就 分头赶赴沂南法院。早上8点15分左右,我和李海、陈青林、邓永亮 四人到了法院门口,听赵晖介绍说:李劲松律师和另外一位律师进去 交涉,正在落实到底开不开庭。我们十几个人,包括高智晟律师、孙 文广教授、李海、赵晖、陈青林、殷雨生、刘京生、马文都、姚博和 邓永亮、李金平、杨宽心、赵昕、姚遥等,以及从山东各地赶去的几 位不知姓名的陈光诚支持者,就在门口等他们。 此时,法院大院里已经停着许多黑色轿车,门房处站着几十个法警保 安;而门外左侧和四周,已经或集中或散布着六、七十名便衣人员, 布控严密;在法院大门的右侧人行道边上,则安安静静地坐着二、三 十名陈光诚的盲人朋友,他们都是来参加陈光诚案的庭审的,许多盲 人朋友如邵宝光先生一样,甚至从远达200里开外的路程赶过来,令 人感佩不已。更外围处,则四处站立着两、300个当地百姓,或近或 远地旁观着,见证着即将在光天化日下疯狂发生的野蛮暴行。 在沂南法院的庄严国徽下面,我们每个人都穿着印有陈光诚头像及 “盲人陈光诚自由”字样的“光诚衫”,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本中华 人民共和国宪法(除高智晟律师外),意在以实际行动捍卫宪法明确 赋予我们的公民权利。这时,有朋友拿出相机开始拍照,几个身穿便 衣的抢劫疑犯(其中一人中午还在沂南开发区派出所充当了讯问警官 )就凑过来了,喝令“不许拍照”。我们质问他什么身分,他们回答 是“当地百姓”;又问他为何不许拍照,他们回答:“这是法院门 口”;再问他凭哪条法律不允许我们在法院门口拍照,他们就答不出 来了,只好讪讪地暂时退去。等我和高智晟律师、孙文广教授到人行 道上和盲人朋友们聊天交流时,长达一个半小时、六个回合的公开抢 劫和野蛮暴力就正式开始了: 殷雨生兄弟拿出摄像机拍一些镜头,结果这帮便衣暴徒一下子冲过 三、四十人,跟殷雨生说“有没有拍到我们啊”,还没等回答,他们 伸手就开始抢那摄像机,殷雨生就非常顽强地紧紧抱住,死死不放, 这个借来的摄像机很贵,将近一万块钱。我们每一个人都扑过去把他 们拖开,因为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暴力抢劫,我们必须去保护我们的 私有财产。十几个人轮班扑上去,每个人都被一次又一次推倒在地, 殴打摔伤。我因为右腿膝盖刚刚愈合(曾在四川被暴徒打至膑骨骨 折),使不上力,几跤摔下去,感觉又象骨折了一样,几天都在痛。 高智晟律师和其他志愿者一样,不断地被一把一把推倒在地。他不断 爬起来,不断被推倒、按翻在地,有一次几个暴徒把他推倒在一辆正 在行驶的出租车上,他正好摔到引擎盖上,幸好那辆出租车立即刹车 了,不然的话非常危险、后果难料。 由于雨生兄弟的勇敢无畏,第一回合经过大家近十分钟的激烈抗争, 才由一个穿蓝色T恤的抢匪最后得手(就是仅存的照片上站在最前面 的那个暴徒),把摄像机抢走后笑着跑到马路对面,如获至宝地献给 了一个50多岁的指挥者。而这时,我正被几个暴徒压在离雨生只有一 米的马路中间,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抢匪暴徒们的猖狂得意劲头。8 点50分,我们退到人行道上,几个人开始打110报警,等候“人民警 察出警”,行使一个纳税人应当享有的合法权益。 然后,我们又举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在法院门口进行无声抗议,那 帮家伙又冲过来,抢砸另外一个相机。他们看见我背着包,冲着我就 过来了,打了我脸上几掌,把我鼻子打出血来,衣服上四处染着鲜 血。他们在我身上又打了几拳,把过来保护我的李海、陈青林推开, 然后开始抢我的包,把包的带子两端都抢断了,我赶快递到车里去, 他们才没抢走。包里的相机在争抢过程中摔在地上摔坏了。非常有意 思的是,后来拿着石头准备砸车的那个暴徒在打我之前,还用山东话 说了一句:“你怎么打人呢?!”然后才动手开打的,由此可见他们 对我们的非暴力抗争了如指掌,精细到已经准备了包括录音录像在内 的栽赃方案。 接下来的冲突一次又一次地间歇重复着:抢邓永亮的手机,抢拍照的 相机,抢李海的背包、拦截围攻我们欲意离开的汽车、抢高智晟手里 的汽车钥匙。每次那帮暴徒抢匪扑过来抢东西、打人,我们就竭力保 护那个兄弟和物品,他们又疯狂地把我们一次次的推倒和按翻在地, 直到把那个目标物品抢走。 这时,经过一番交涉,高智晟律师和邓永亮进入法院大楼,前去和律 师们见面,落实是否开庭的问题。很快,他们就一起出来了。李劲松 律师告诉大家:法院已经出示了推迟开庭的书面通知,他即将返回北 京。我们决定既然已经报警,那就再等20分钟。警察再不来,我们就 直接到公安局报警、控告警方不作为。 围观的群众中,这时有些人凑上前来,私下里跟我们讲:“今天出来 抢摄像机、厮打你们的这些人,是穿着便衣的公安干警,许多人还是 刑警大队的。”赵晖一听非常高兴,禁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没有黑 社会!” 等到九点半,我们看十数次110报警后警察仍然不作为,就决定离开 法院门口的施暴现场。这时暴徒抢匪又围了过来,举着石头堵在高智 晟车前不让离开,威胁说“如不交出相机休想离开”。高律师稍微开 一点,这些暴徒就疯狂砸车、踹门,把坐在车里的72岁高龄的孙文广 教授惊得心脏病都快发作了。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孙文广教授拿起 手机,拨通了他的学生、临沂市委书记李群的手机。秘书谎称李群正 在开会,在听了孙教授很长的慷慨陈词后,称一定会转告李书记,请 他亲自给孙教授回复电话。当然,衣冠禽兽李群书记的电话没有等 来,孙教授等来的,却是一个声称要打断他腿的凶狠男子的恐吓电 话。 当时的施暴场面非常大、非常混乱,间歇性持续达一个半小时以上。 用高智晟的话来说:这是他亲身经历的最大的群体性暴力场面。马文 都形容:这是“6.4”以后他所经历的最大暴力镇压。我倒是觉得一 个网友的形容更贴切些:这是一场光明与黑暗的美式橄榄球赛,所不 同的是,双方所抢的不是球而是摄像机、相机、背包、车钥匙,不是 在球场上而是在法院门口马路上,我方十余人而对方却多达五、六十 人,对方使用有限度的暴力殴打、推攘、按翻,我方却身体力行非暴 力主义,只是拉开那些明火执仗的抢劫犯,自然每次都是寡不敌众 了。 三、“7.20”四部曲之二:抓,你们涉嫌扰乱了交通秩序! 9点35分,正当抢匪暴徒拦阻我们、在马路边上僵持不下的时候,报 警后一直毫无作为的着装警察终于姗姗迟来了。而且一来,就来了 七、八辆,连同各种各样没挂牌照、没有警车标志的公安、国保的车 停在了马路的中间,很快就造成了交通堵塞。甚至有民用的过路车辆 准备绕道行驶,也被便衣人士拦路堵住,喝令原地呆着不动。我正好 听见一段有趣的对话: 民用车辆司机:“干嘛,前面堵车,我绕道走还不行吗?” 不明便衣人士:“让你别动就别动,哪来这么多废话!” 明明抢匪暴徒们就在这地方站着,还拿着石头堵在高智晟律师车前, 还在继续悍然作恶行凶,还在继续推攘非暴力的志愿者们,可是警察 根本不抓、不闻、不管、不问,只是在个别暴徒动作太过分了的时 候,轻轻拉上一把,示意:“正在拍摄录像呢,悠着点。”我四处一 看,果然看见两个不明身分的人士扛着摄像机,正在不停地变换角度 进行拍摄工作。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暴徒们更是心领神会,让出 了一些关键位置来配合拍摄工作。至于这两个不明身分的人士拍摄是 否侵犯了他们的肖像权,他们就不管不闻了。 因为被抢劫了摄像机和手机的赵晖、邓永亮坚持报案,要求警察抓捕 那些依然还有峙无恐地呆在现场的抢匪们,警方深感狼狈,很快地就 假借带他们到派出所“做笔录”的名义把他俩哄上车,直接拉走了。 我们一看他俩落单,也要求警察抓走这些依然拦着汽车的抢匪,好让 我们离开去寻找同伴。但是警察依然置之不理,似乎在等待录像取证 工作的完成,等待着上级命令的下达。 果然,一直耗到9点55分,在车牌号为:鲁Q80008、鲁Q80010、 鲁Q80016、鲁Q80058、鲁Q80068等等帕萨特高级轿车上,下来了一些 看似官员的人,一个个脑满肠肥、膀大腰圆。其中一个50多岁的矮胖 子和一个50多岁的矮瘦子站在法院门口观察、商量了一下,就歇斯底 里地大喊一声:“抓,这帮人涉嫌扰乱了交通秩序!”只听一声令 下,从刚才开来的大小警车里立即扑出四、五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几个人对付一个,把还滞留在现场的非暴力维权人士强行押上了三辆 警车。我听到身后的李海先生在愤声反抗:“别动我,我自己走!” 我瞬时间明白了,他们在拷贝!他们这是图谋象对付被当局严加看管 的盲人陈光诚先生一样,欲图以“涉嫌扰乱交通秩序罪”的名义,栽 赃嫁祸于志愿 者啊! “太拙劣、太没有创意了!”我正对李海说着话的时候,从车上看见 一个主要抢匪突然一把从高智晟律师手中抢去汽车钥匙,还对老高说 了些什么。紧接着,就把老高一个人单独押上一辆警车,连车也不让 他管就开跑了。后来老高告诉我们──他这是在说:放心,一会儿我 们会把车子开还给你!据老高说,这个抢匪暴徒后来真把车子开到了 盘问他的派出所,只不过车子已经被仔细搜查过,车里面的钱和一些 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 孙文广、李海、陈青林、刘京生、殷雨生、马文都、赵昕,我们一行 七个被押在一辆面包型警车上。大家在车上照样有说有笑,几个人忙 着收发信息,倒是显得坐在前面的警察非常紧张不安。车刚刚开出不 远,立即就停在了马路边,下去四、五个警察拦住了过往的民用车 辆,在大路上就进行盘查记录。我们中有朋友猜测是在检查外国记 者,有朋友跟警察开玩笑地说:“你们真辛苦,抓了我们还要顺路执 行公务。”可是我心里非常清楚:他们这是在搜集证据,准备以“涉 嫌扰乱交通秩序罪”,象栽赃陷害陈光诚一样陷害我们啊! 车到沂南县经济开发区派出所,警察先是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大办公 室,也不出示什么证件,就让我们在那呆着,等候上级指示。我们倒 水的倒水喝,上厕所的上厕所,研读宪法的读宪法,倒是使看守我们 的警察一阵忙乱。一个小时后,已经接到上级指示的警察开始把我们 七个分开,一个个单独讯问。 非常有意思的是,讯问我的两个警官:一个王德X、一个陈西X,一 看都是熟人──原来19日晚上十点半就是他俩带着人到圣贤居酒店盘 查我们的身分证的。我一见他们就哈哈大笑,轻松地跟他们打招呼 说:“又见面啦!”他们也是多年的老警官了,这时倒显得不好意思 起来,讲了很多客气话,说了半天才讲清楚是领导要他们这么干的, 我们“涉嫌扰乱交通秩序”,堵了好长的车,连带嫌疑犯到法院出席 开庭的警车都进不来了,如此等等。我开门见山,质问他们为什么在 我们报警40分钟后才赶来?为什么抢匪暴徒不抓,反倒抓我们这些依 法申请旁听、被抢报警的公民?至于扰乱交通,那是你们的抢匪把高 智晟的车堵在马路边了,怎么不抓他们反抓我们?为什么你们的七、 八辆警车停在宽敞的四车道大路上堵塞了交通,反倒责怪我们堵塞了 交通?他们非常尴尬,作为人的良知、作为警察的职责,其实他们也 知道这样做是“执法犯法、栽赃陷害”,只好无力地辩解说:因为你 十几个人都穿着印有陈光诚头像的上衣,沂南老百姓没有见过市面, 看热闹围观,结果就造成交通堵塞了。我看他们面有愧色,想起甘地 的话语:“经验教导了我,文明是非暴力反抗中最困难的部分,这里 所说的文明不是指在这种场合讲话要斯斯文文,而是指对于敌人也有 一种内在的善意的胸怀。这应该在非暴力反抗者的每一个行动中表现 出来。”也就不为己甚,表示大家都是中国公民,都有自己的理想和 职责,应该可以互相理解和尊重,如果上级非要“欲加之罪”,那又 “何患无辞”?!你们愿意记录就记录吧,我可以把今天的真相告诉 你们。但是如果你们窜改了我的谈话,那我可是不会签字的。果然在 后来,由于我坚持不签字,他们只好把窜改我话语的地方又按我的意 思修改回来了,并由我主动要求盖红手印,这才签字了事。坦率地 说,这是我第一次盖红手印盖得这么欢畅,直盖得四页纸满处都是, 留下了一份难得的真相记录。 就这样,当地公安局抢匪不抓、暴徒不抓,偏偏把受害人、报警人抓 到派出所,就以栽赃陷害陈光诚这样一个被他们严加看管的盲人“涉 嫌扰乱交通秩序罪”的笨拙手法,在没有出示任何法律文书的情况 下,非法拘禁近四个小时,给我们做完笔录后,才先后于下午2点左 右把我们送回圣贤居酒店,还我们以人身自由。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警察跑到讯问我的屋内来聊天。还有一个女警察 在我的建议下,跑去拿了一大口袋肉包子给我们吃,可惜我们都实在 没有胃口,辜负了他们的美意。其中一个还乘着没有人的时候对我 说:“也许你们的行动会促进社会进步呢,这不是哪个当官的就可以 一口否定的事情。”尤可见,体制内不乏良心人士!这从我接触过的 许许多多北京警察、外地警察中,这从“6.4”后许许多多人受到不 同程度的保护,都可以见出公道人心来。我衷心期望,在坚持真相与 正义的同时,我们这个民族能够不忘和解、宽恕待人,彻底摆脱仇恨 的捆绑和以暴易暴的恶性循环。因为,七、八千万共产党员及其家属 没有明天,我们也就没有明天,我们共同的国家和民族也就没有明 天。 四、“7.20”四部曲之三:打,你们穿着光诚衫就要打! 下午2点半,同去的志愿者除了几个先行离开以外,被抓到派出所的 12个人终于在圣贤居酒店附近的一个小饭店聚齐了。大家你一言我一 语,热闹非凡,都在讲述着今天上午和中午的“非常遭遇”,都为朋 友们的非暴力优越表现而感到无比自豪。简单吃点东西,临时商议取 消看守所和县政府之行后,我们即刻启程,前往陈光诚所住的东师古 村看望光诚太太袁伟静和孩子们,以及东师古村的其他受害村民家 属。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面临的会是什么,我们清楚地知道东师古村 村口暴徒们已经猖狂以待。但是我们不能不去,我们不能不去表达我 们对无辜村民们的关爱与支持,我们不能不去表示我们对无耻强权和 野蛮暴力的非暴力公民不服从、不合作抗争,我们不能坚持正义而 来,却带着遗憾和屈辱回家。 赵晖、邓永亮和我打了个出租在前面带路,高智晟律师和网友五岳散 人开着私家车在后面跟随,再后面就是长长的一大串跟踪车队了。一 路上,机灵的出租司机很快就发现了形势不对,不停地问我们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车辆跟随。当我们耐心地告诉出租司机 盲人陈光诚的光荣事迹和惨痛遭遇后,他痛心疾首,表示也听说过陈 光诚的故事;当我们告诉他前面、后面跟着的十多辆车都是公安和国 保的跟踪车辆时,他又惊慌失措,不停地说:“乱套了乱套了!”当 我向他保证到了地方后,他可以把车停在安全地方,再由我们走路到 村口去,他才暂时安定下来。苛政猛于虎,当地的老百姓是多么害怕 公安呀。 下午3点25分,我正在车上发短消息:“我们正在前往东师古村去看 望陈光诚家人和孩子的路上,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是天父所造,都有人 性和良心,我们只求对光诚的亲友乡亲说一声,也对看守他的人说: 你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爱你们……”算是给朋友和暴徒们各 打一个招呼。这时,很意外地,我接到了陈光诚可敬的妻子袁伟静女 士打来的电话:“赵昕,你们到哪里了,我一定要抱着孩子到村口去 迎接你们!”我告诉她:“我们一行十几个人正在前往东师古村的路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写在《世纪中国》关闭之日 王德邦 《世纪中国》及它的系列论坛终于被关闭了! 有关要关闭的消息从一个多月前就在网上流传,尤其从本月4号《凯 迪》、《关天》被整顿、有的敏感栏目被删除后,《世纪中国论坛》 就弥漫着一股哀伤,一种不祥将临的预感。很多网友自觉地互相将各 自的联系方式留下,以便日后交流、汇聚,以免在网络世界失散。 《世纪中国》网站自2000年7月20号创建以来,至2006年7月26日被 有关方面强行关闭之日,历六年又六天。在这六年又六天的岁月中, 它见证了中国这遍土地上所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并且以其秉持的 自由、开放、包容的原则,积极参与,力所能及地为中国在面对如孙 志刚事件、“萨斯”灾难等这些重大历史性事件时的理性评判与处置 作出了不可抹灭的贡献。尤其网站凝聚了一批中国顶尖级的学人,他 们的理性之光刺破了我们这个时代的黑暗,给这个急功近利、唯钱是 图的时代注入了道义、责任与担当的成分,给这个谎言充斥的世界带 来了真实,给这个恐惧笼罩的大地带来了直面的勇气。由此而言,它 无愧于这个时代的良心!它捍卫了这个时代的尊严!它为这个满是污 垢与黑暗的时代增添了些许洁净与光亮!它为后人来回望这个时代留 下了不全是耻辱的篇章!作为这个时代的亲历者,我深深向它表示敬 意! 然而,今天它终于被黑暗所屏蔽!此前,《世纪中国》网站在走过的 这六年六天中,也曾不计其数次地经历过要被关闭的危险,但那一切 都在艰难的抗争中熬了过来,在一次次死亡的阴影下顽强地坚守了下 来。然而这一次终于被扼杀了!在这个黑暗的7月,在《递进民主》 被禁闭,在一系列门户网站如《凯迪》、《关天》遭整顿,在《观 点》被第48次处决时,今天还有《三联生活周刊》网络版网络论坛陪 着它罹难了。当然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大地还会有不少论坛将 遭到同样被强行关闭的厄运。 关闭《世纪中国》网站是又一场愚昧、野蛮对文明、进步的宣战!是 谎言对真实的反叛!在短暂的时期,我们似乎看到文明被扼杀,真实 被颠覆,愚昧与谎言占据了胜利的位置。但是这是暂时的假象,历史 必将证明:在这场战争中失败的必定是愚昧与谎言! 看吧,《思想的境界》被扼杀后,《不寐之夜》站出来了;《不寐之 夜》被回剿中,《民主与自由》又赶来并肩战斗了;在这两个网站被 不断封杀与不断重开的战火中,中国兴起了《爱琴海》、《递进民 主》、《自由中国》、《公民维权》等等一系列思想、维权性网站。 今天《世纪中国》网站被关闭了,许多BBS、博客却如雨后春笋般 破土而出。看看在《世纪中国》网上的留言及邀请,我们完全有理由 可以相信:中国的思想不会被禁锢!《世纪中国》这个熔炉中的火焰 不会熄灭!相反,它会广撒于网络世纪的原野,点燃万千个一如《世 纪中国》的熔炉,最终聚成燎原大势,将这个黑暗的世界彻底照亮! 我对这一天充满信心,并且这一天的到来不会久远! 人类历史一再明证着:任何与文明为敌的东西最终必为历史所淘汰! 在文明与愚昧、野蛮的征战中,愚昧、野蛮暂时的嚣张与得逞只是文 明进步的一个操练课程而已。没有哪一个愚昧、野蛮能永久地将文明 阻拦!一个都没有!秦始皇修了长城以为阻断了骑兵的铁蹄,以为就 可以永享天下的统治,但拦不住陈胜、吴广的揭竿,封不了刘邦、项 羽的兵将;同样“焚书坑儒”、“罢黜百家”、“文字狱”等等,没 有禁绝儒家的思想、道家的学说、法家的典章、墨家的规范。到了清 朝,为了拯救即将倾覆的王朝,抗拒西方文明的入侵,满清王朝奉行 “闭关锁国”,最后关没有闭住,国也没能锁住,王朝在辛亥革命的 一声枪响中轰然倒下。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沉舟侧傍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 春”。历史的车轮从来没有为路途的险阻所折碎!不管在某时阻力多 大,甚至出现暂时的倒退,但人类智慧所凝聚起的文明必将除去一切 的阻挠,让普世的价值落实在大地,让文明的准则公行于世上! 人类科技的进步,给这个时代带来了网络文明,人们可以通过网络空 间打破传统交流、沟通的壁垒,在此世界大潮浩浩荡荡之时,那些企 图禁绝网络、封杀思想、使国民回到封闭愚昧的“鸡犬相闻而老死不 相往来”时代的做法,是与人类历史上屡屡上演的抗拒文明的做法是 一致的。这也屡屡为历史所已经证明,是徒劳的,是只为后人增些茶 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在此,我奉劝那些执迷不悟、愚昧而野蛮、封杀网络的有关部门与人 士,赶紧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要知道:一切与文明为敌的都必将为 人类所唾弃,除了最后赢得失败与耻辱,别的什么也不会得到! (2006-07-29于北京)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要工资、还是要道德,问题在此 再说张厚兴劳动争议案 姜福祯 医务从业者被“逼良为娼”,从“白衣天使”到“白衣刀客”的非道 德积累,是中国文化沙漠化的一个样本。正如有人痛陈的:   “从业人员心里最清楚,无论大小医院,每个医务科室每个医务   人员都背着上一级下达的任务指标,这个任务指标就是收入指   标。站在院长的位置上,下达任务指标是无奈的,医护人员要吃   饭,医院要办下去,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钱上哪去弄?政府不   给,只好打患者的主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患者进了医院这   个门,就得留下门槛钱,否则,若医院垮了,你连这门槛都没得   迈。” 发展就是硬道理,治病救人固然重要,把钱收进来更加重要,有病没 钱?对不起,这不是毛泽东时代,不是计划经济,不是不伺候你,伺 候了你,浪费时间,浪费名额,痛失宝贵的患者资源。我还要自掏腰 包搭钱进去,乖乖,我伺候不起。任务指标层层分解到科室,是否要 分解到每个医生头上,各科室主任你看着办,反正完不成任务指标, 奖金没有,工资也呈问题。利剑高悬,医生们自然心领神会,眼光怎 能不盯着患者的口袋,你有多少钱就给你开多少药,看人下菜碟是精 明,也是无奈。 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请看张厚兴所言:“我一年可看1,800~2,000人次的病,如果对一半 病人开CT,仅这一项我就可增加20万到30万的年收入,如果再算上 为病人超标准开的药可得到提成,这个数还会增加。这样的话我不仅 可拿到绩效工资,还可以出国旅游。” 就是这样,把医生的基本生存需求和高质量的生存需求与社会道德和 患者利益对立起来,把本来就自私自利的人放到施刑台上拷问。在 “笑贫不笑娼”,拜金不拜德的世界里,除非你有足够的经济支撑, 否则,多么坚强的人也难以挺住。莎士比亚有这样的名句:“活着、 还是死去,问题在此!”拷问的当然是良知,是勇气和信心,就在此 时此地,我们看到了从业者自身的抵抗,这无疑是冲破医疗黑幕的一 道闪电。 我愿向这六位不愿做医疗产业化奴隶的医生始终保持敬意,并愿意持 续为他们鼓与呼,同时希望看到善人有一个善果。改变恶劣的生存环 境,维持公民已有和应有的权利就应该向张厚兴群体这样从我做起, 勇于放弃个人既得利益,也勇于争取良心的安妥和法律的支持。 广而言之,沉默还是发言,这是个问题,放弃还是争取,这同样是个 问题! (2006年6月30日于青岛昕园居)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抗议西藏作家卓玛嘉被重判十年监禁 井蛙,安乐业 继独立作家杨天水因为言论自由遭中共当局判处12年重刑之后,我们 又看到一则西藏青年作家因《骚动的喜马拉雅》一书的写作,被拉萨 市公安局判处十年徒刑的消息。这无疑又是胡、温政权下残酷成性地 迫害知识分子的手段。我们在此,抗议中共政府,剥夺人民的言论、 写作自由!剥夺一个公民的思想自由! 我们强烈要求,当局应立刻释放作家卓玛嘉,并在他未被释放期间, 应该得到适当的医疗和确保不受虐待。 在此,我们也强烈呼吁,世界各地的人权组织及人道组织关注卓玛嘉 在狱中的安危,并敦促中共政府释放狱中的所有政治犯人。 井蛙(狱中作家委员会) 安乐业(达兰萨拉,西藏流亡诗人) ------------------------------------------------------------ 卓玛嘉(笔名:洛桑格桑嘉措) ◆父亲:克增,母亲:卓玛 ◆1976年:出生于青海省朵拉县(祁连)阿柔村人; ◆1984年:读小学,之后升读该县县立中学; ◆1995年:受教于教师培训,毕业后任教朵拉县中学;之后在北京大  学深造; ◆2003年12月1日:流亡印度达兰萨拉;并于西藏流亡政府成人学校  修读英文。 ◆2004年:返回西藏; ◆2005年3月9日:因著作《骚动的喜马拉雅》一书,遭拉萨当局拘  捕,关押于拉萨公安局看守所; ◆2005年11月30日:拉萨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破坏国家安全罪判处十年  徒刑; ◆2005年12月:因肺病于拉萨总医院接受治疗,并在没有康复的情况  下押往曲水监狱。但该监狱并不接受一个患病的政治犯,出于责任  因由,卓玛嘉再次被押回拉萨公安局看守所。 ◆2006年3月至今:在曲水监狱服刑。 ◆《骚动的喜马拉雅》一书,全部57章节,主要阐述了在中共权力之  下的民主主义、西藏主权、宗教信仰等等问题。 下篇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周代自由民的地域自治之幻想 莫建刚 在周朝的时代中,是以封国而凸显出它的政治制度。这个时期的封国 并不是后人所述的所谓“封建”的制度,而是一个相似于古罗马时代 的封国的殖民统治,即:所有被封侯的诸公侯爵带上氏族的同盟到已 被征服了的土地上进行殖民建设。但是,在周代又有一个政治问题, 即:所有的土地都是公有化的,在某种意义上和现在的“具有科学和 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几乎相似,依然提倡和进行并实施着 所谓的“土地国有化”和“财产公有制”的政治主张。虽然在某种意 义上,当代中国也出现了私有财产;以及在宪法上也出现了私有财产 合法化,但是,从总体上来说,“土地国有制”和“财产公有”的政 治主张在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下是永远也不会被颠覆的。因 为社会主义制度本身的政治哲学的立论;就是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 它的生产资料是以国家主义强权的存在和公有制的再分配原则为主 体,并以“宏观调控”的国有的经济理论来限制和干预市场经济中, 自生自发以及自我约束的经济规律。所以“土地私有化”和“财产私 有制”在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下,是不可能大规模出现。这 里牵扯着一个政治彻底变革的问题,即:如果出现了大规模的“土地 私有”和“财产私有”就会导向自由的选择和民主的诉求,当所有的 政治主张都趋向这一时刻,那么中央集权的大一统之天下就会分崩离 析。 周代的“土地公有制”就是以氏族贵族为主体的所有制。王侯和贵族 都是富贵的群体,所以土地所有制的形式就被最高权力的所有者和执 掌政权的唯一者所垄断。因为当时没有法的精神以及没有法律的限 制,所以就没有法律意义上的私有财产,也就形成了“普天之下,莫 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奴隶制意识形态的封国和封疆的 殖民统治。然而,这种奴隶制的殖民统治在所谓的“乱臣贼子”的变 革下,出现了意识形态的思想大竞争,同时也形成了各阶层不平等的 斗争。在这种情形下,基本上无法产生私有财产的绝对层面和更深层 次的哲学立论。 周代只有雏形的道德形态和殷人延述下来的原始的宗法思想。由此便 不会出现什么自由的意识。但是无可否认,自由的精神是会在强权的 压力下而拱动。这是人类在劳动进化的过程中的一种本能的欲望,也 仅仅是想做有限自由民的一种幻想。 在古希腊社会的历史上有一个变革的阶段:梭伦变法是这一历史阶段 的划时代的法典。这一划时代的变革使古希腊进入了早期的共和民主 的时代。但是在同一历史时期中的西周,周宣王的“中兴”政策消灭 了一次由富庶的贵族们在周王朝内部所掀起的一次突破“土地公有” 向地域性发展的变革运动。这次运动旨在打破集权的氏族制枷锁向地 域自治的一次尝试。但是,这次变革失败了。周宣王在消灭了这一次 变革的同时,恢复了西周历代的遗训,依然维持着西周“土地公有” 的氏族集权的历代传统。梭伦在古希腊的变革成功了,而西周贵族的 地域自治却失败了。虽然周人在打败殷人后以大规模的分封诸侯的政 策来稳定时局,但是“土地公有”的氏族集权却一直是高度稳固而不 容突破的祖宗遗训。 周人在战胜殷人后,即以大规模的分封诸侯建国的政策来稳定其统治 的这一理论思想,在柳宗元《封建论》中得到阐述“周有天下,裂土 田而瓜分之。设五等,邦群后,布履是罗,四周于天下。封建非圣人 之意也,势也。”这可能是一种上古时代的邦联形式,在形成分封的 各邦联的情形下,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的自由思想和学术精神蔚然成 风。这种邦联的形式大有和古希腊的城邦形态相仿。 但是,为了维持“土地公有”的氏族集权制度,虽然进行了大规模的 分封建国──在周代,国之概念:等于一个城邑就是一个国家──可 是因为“土地公有”的祖传遗训,即便有了封国建邑的基础,却没有 政治上的自治权力。这就是为什么封国的贵族们要进行氏族集权制向 地域自治变革的政治运动。氏族制所凸显的是以宗法思想为政治基础 的;为维持祖传遗训的集权存在的一种表现形式。其“土地公有”的 形式就是以周王朝的氏族为首的同盟集团──用现代政治的表现形式 来说,就是一个政党和一个政治集团的利益同盟──所共有的土地公 有制,这里的“公”并不是“天下为公”的意义,是王公贵族中公子 公孙的对土地和财产共有的制度。 在周人以前的殷人,其观念里只有神的意识而没有道德与智慧的意 识。殷人万事都求神,因此,所有的国家大事──特别是祭祀与战争 ──都要通过宗教的仪式得到神的启示和认可。于是在宗教仪式中, 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意识形态上,从来就无抽象的语词概念,以及有关 于道德和智慧术语的出现。只有时间、空间和数量的观念构成了殷人 的一元神的宗教意识。由于一元神祭祀中所形成的原始意识形态的时 间观念、空间观念和数量观念与大规模的宗教仪式,可以说,在这当 中就已萌动着对自然和一元神的宗教崇拜和对世俗蔑视的自由精神─ ─在对自然和对宗教崇拜的意义上,最可能产生的就是原始的和本质 纯真的自由精神。 周人虽然打败了殷人,但是,殷人的一元神的宗教意识形态的概念在 西周还是比较占统治地位。由一元神宗教的崇拜所凸显出的自由精 神,也始终左右着周人对氏族集权公有制的不满,由于原始而纯真的 自由精神与自由意志的拱动,被封侯的贵族永远都想在自己的封国中 拥有绝对的政治权利,也就是想得到地域封国建邑的自治权。所以才 会出现周宣王之前的打破氏族集权的土地公有制之枷锁的地域自治变 革运动。 在中国上古的时代里,思想的史料实在是不多。要在上古时代寻找自 由精神及其思想意识也绝非易事,最主要的就是不要轻易地相信辨证 唯物决定论的历史定论。应该大胆的去设想,并沿着自己设想的思路 去探索、思考、思辩和论证。同时,敢于大胆地突破辨证唯物决定论 的历史定论,对他们的历史决定论须持批判的态度,否则就会出现枪 法混乱而陷入辨证唯物决定论的思想泥潭。 (2002-6月初稿;2006-7-29定稿) 上篇 ⊙目录 ⊙目录@本文标题 ⊙投稿+订阅+联络 基督的女儿 伟大的自由主义者林昭 黄翔 火光一闪的刹那中“两个林昭” 匹兹堡大学英语系的系主任恰克.铿德(Chuck Kinder),邀请我们 去他家里参加一个小型派对,这是为他的夫人退休而举行的。因为正 值盛夏,许多人度假去了,所以来的人不多,但食物却异常丰盛。极 大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其中有一个特大的盘子,里面盛满了水果, 有葡萄、草莓、菠萝、切开的苹果、香瓜和哈密瓜,水淋淋的特别诱 人。 一旁壁架上撂满恰克家族的照片,其中有恰克小孩时的,他母亲年青 时代的,还有一张是他父亲和母亲穿着泳裤和泳衣躺在沙滩上的照 片,背后是一片木栅,阳光很好,却看不见海水。我突然发现恰克母 亲美丽的仪容极象一个人,一个东方女人。谁呢?啊林昭! 我手持着杯盘,注视着这个照片,刹那间,竟忘了身边喧哗的人声, 也忘了室内温馨的气氛。刹那间,竟不知自己此时此刻置身何处,也 无心与别人再谈些什,眼里突然感觉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因 为我想起的林昭,当然不是仅仅与恰克母亲容貌酷似的林昭,而是藏 匿在这张漂亮的脸孔背后的黑暗中的林昭。是在狱中被狱警故意纵 容,被一群女犯又打、又抓,把衣服、裤子撕破的那个林昭!是被折 磨得头发一夜变白、被人大把抓落、头上留下光秃秃的头皮的那个林 昭!是害怕在狱中被人奸污,无奈把衣服、裤子缝在一起,大小便时 撕开、撕开后又重新缝上的那个林昭! 我发现我在如此欢乐、美好的时刻早已禁不住泪流满面,只差点哭出 声来。人家一定会惊讶,这个来自中国的诗人今天怎么啦?为什么突 然之间举止这么奇怪和反常?天呀,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仿佛火光一 闪的刹那,在我面前竟同时出现“两个林昭”:一个林昭没有死,她 还很年青,正活在这个世界上,度过自己青春时代的大学生活。属于 她的是课堂、是图书馆、草地、球场或游泳池。或享有理应属于她自 己的爱情、事业、阳光和沙滩。她也可能象恰克的母亲一样,大学毕 业以后走向社会,而过着有丈夫、有孩子的安宁的家庭生活。 然而她却死了,象那个时代许多死去的无辜者一样,她是被暴力枪 杀、强行踹出这个令人眷恋的世界、踹出我们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 的。 另一个林昭却是先前的那个林昭,她无端失去自由、被人监禁。她在 狱中因不堪虐待而叫喊、而绝食、而自杀未遂,而整夜擂动监狱的牢 门!她因书写血书和蔑视暴虐而被人反铐、双铐,胃痛时不解开、月 经来临时也不解开、甚至大小便时也不解开她身上的镣铐! 这同一个林昭,在狱中以愤怒之火书写她的诗句、以鲜血书写“自由 万岁”的绝命书,书写她对这个黑暗社会的控诉和诅咒! 这是一个伟大的圣徒般高洁的精神殉难者!是被钉上十字架的耶稣基 督的女儿!她自己也被暴力和强权钉上了十字架! 而这个专制的“十字架”在今天的中国仍然未倒、十字架上的“钉 子”至今未生绣!林昭的后来者们还在因思想独立和言论自由继续受 到空前的、与这个体制的以往一脉相承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政治控 制和迫害! 自由精神在当代的承传和继续 林昭是不该死的,然而她却死了!这样的“死亡”还照样在世界上蔓 延!在今天的中国大陆蔓延! 在这样的死亡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罪!而我们冷漠纵容、不能制 止或未能阻止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结束,我们每一个活着的生者都应 有内疚并为此深感不安! 然而,我们就这样木然,过去如此,现在仍然如此。如果一个新的 “林昭”出现并经历同样的命运,我们仍然看着她从我们身边离开, 眼睁睁地“就地蒸发”乃至被一颗子弹结束生命! 林昭的存在,是我们中国女性精神生命存在的奇迹。这样的人在我们 这个时代并没有绝迹,我从当代许多后来者中看到林昭的自由精神的 承传。这些人与林昭一样同样是女性,她们是一些良心犯、民间维权 人士和维权律师们的妻子,她们的名字足以连成一条闪闪发光的珠 串:贾建英、陈明先、傅湘、蒋美丽、路坤、曾金燕、袁伟静、芳草 和吴玉琴……其中,芳草是数度入狱的我的朋友张林的夫人,我曾是 她的“日记体”文稿的读者,使我深为感动的,与其说是她的文笔, 不如说是文字中的那份真实。吴玉琴是偏远贵州的友人廖双元的妻 子,廖双元是上个世纪最早投身民主运动者之一,曾数次失去人生自 由。而与他相依为命的吴玉琴,却患有乳腺癌,医疗费高达十万元人 民币,一介平民这笔钱哪里去找?因无钱医治而拖延,只好听天由 命。医生说如果治疗还可活四年;如果不治只可活一年。她就想在走 前的有限时间中,放下生死,尽力在生前安排好老母和丈夫的生活。 她也并没有由此放弃对民主中国的追求、而退出中国民主运动。她的 勤奋写作人们有目共睹,我们常在海外《民主论坛》上看到她的身 影。发表点东西,也同时为补贴家用。袁伟静是盲人维权律师陈光诚 的太太,她始终与一双追求精神之光的“盲目”同在,仅凭这一点, 就倍加令人尊重和感动。何德普和杨建利都是早年相识,在此向他们 的夫人贾建英和傅湘致意。其他令人尊敬的女士们的同样优秀的先生 们,就不在这里一一提及了。 为大地上所有的受难者赎罪 最早接触林昭的事迹,是看北京“独立制片人”胡杰采访、拍摄的关 于林昭的电视纪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这部民间拍摄的纪录片, 在当时的纽约还几乎绝无仅有,是一位朋友特别邀约去他的家里看到 的。 后来不多久我与秋潇雨兰就离开了新泽西去了匹兹堡。那是一年多以 前的事了。记得在赴匹兹堡的长途火车上,我整个白天沿途看大地、 看风景,秋潇雨兰一个人一直独自看圣经。天早已黑尽,碰巧火车中 途停车,灯光突然熄了。人地生疏、夜空漆黑、前方站仿佛是个未知 数,心中一片渺茫。人在黑暗中,有一种失去支撑的感觉。秋潇雨兰 安详地坐我身旁,手捧圣经,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个夜晚,黑暗中生 命瞬间遭遇奇迹,这是雨兰也是我今生的一次感动。她对我说,我徘 徊已久,我找到主了。生命在基督里生长,我的心被主的光充满。这 时候,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消失了的我的“姐妹”林昭。 我“认识”林昭、包括对林昭背后的基督第一次充满了感动、充满了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感性精神认识,是经由秋潇雨兰,也是因为有了秋 潇雨兰。这份微妙的感觉是别人无从感受、也无法领略的。虽然我读 圣经年代很早,但那仅仅是停留在“知识”的层面;而真正从生命中 “读懂”它,却是瞬间通过秋潇雨兰对圣经的心灵领悟。 林昭是我的姐妹。秋潇雨兰说得很轻,却使我深心震动。她是赎罪的 羔羊,她为这个世界赎罪,为大地上的受难者赎罪!林昭是基督的女 儿、是主的女儿。她来自上帝的身边,现在已经回到了上帝那儿。在 地球上最黑暗的一片大陆、在东方,她出现、她牺牲、她流血、她献 祭,为使人拯救、使好人、坏人同时受拯救。 上帝赦免每一个人,我们也要赦免所有亏欠我们的人,我们的心境在 赦免中豁达。 人若是信了神,就不再拒绝耶和华,就会深化对神的认识。世界是神 所设计,人若违拗了神的意志,耶和华必给这样的人以惩罚。 秋潇雨兰总是给我以灵感、以激发、以启迪。那一年,在奔赴匹兹堡 的长途火车上,她手持圣经同我谈话,谈东方的黑暗、谈林昭,并把 林昭引入我们共同的心灵世界。那个夜晚,在列车奔驰的黑夜茫茫的 星空下,我经受了一次感性的基督教人文精神的洗礼。 也许,正是从那个夜晚开始,我就没有终止并持续发出追问:“是谁 害死了林昭”、“是谁还在继续杀害林昭们?”、“杀死林昭的仅仅 是一种制度、还是人性‘恶’的本身”? 我们要揪出或制止的,不仅是那只罪恶之手;那只血手和黑手背后的 满脸粉刺的极权制度,撕下它脸上的伪装、冲去它满脸涂抹的脂粉, 还它嗜血成性的本来面目!我们要审视的是人性本身、包括我们自 己。 为世界赎罪也是为我们自己赎罪。拯救这个世界,也是拯救我们自 己。这就是我从相异于佛经的圣经中所读到的、所听到的、所感觉到 的什么,这其中似乎有一种东西方人文精神之间的微妙的差异。 而我们从林昭身上分明感受到的,却不是这两者之间的各别,而是 “差异”的消失。 迟到38个年头的祭奠 林昭是被一颗子弹杀死的,是被一个制度杀死的!她作为一个“人” 首先就是被“人”杀死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必须重新阐释和剖 析什么是“‘人’杀‘人’”的世界?为什么人类屠杀人类、就象我 们由来已久、习以为常地屠宰牲畜和家禽?! 我们经历了一个贴着“红太阳毛泽东”的标签的时代,它曾使一个世 代的生命在暴力的鞭笞下持续痉挛。它曾以一颗子弹中止了一个美丽 女人的青春、也终止了一个人的今生。它同时击碎了她眼中的梦幻、 脸上的微笑和头顶灿烂的云空!我们首先要追究的是这颗子弹和抠动 枪枝扳机的手,然后要追究的是这个“人杀人”的罪恶体制,最后要 追究的是主宰人和体制命运的那个人或那一群人!今天我们为林昭发 出呼喊,这呼喊也就是对历史的清算和罪恶的清算的开始!面对林昭 的冤魂,我们要追问杀死林昭和屠戮千百万生命者的是谁?!这呼喊 早就应该开始,却已经迟到了38个年头!纵使如此,我们至今仍然不 被允许呼喊!今天我们为林昭作为一个自由主义的伟大先行者所承受 的惨烈苦难震惊不已和感动莫名,而我们感动的眼泪却是迟至38个年 头后才涌出我们的眼眶!因为我们过去甚至失去了对追求自由者公开 表达精神认同的的勇气、对其所遭受的迫害和苦难同情和悲愤的权利 ! 三、四十年后,人们才得以聚集在一个死者的墓前,为她而悼念、而 举行葬礼。才找回死者生前的“一缕头发”、“一撮骨灰”和一条生 命青春年代系过的“丝巾”。 这座监狱叫“中国”也叫“极权主义” 林昭是北京大学高才生。1957年“反右派”运动中,许多行使言论自 由权利者,都被指为“思想反动”、被先后打成右派。而这些“自由 言论”却一度使年青的林昭两眼放光、兴奋、激动乃至失眠,当它们 受到抵毁、打压和围攻时,她情不自禁地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是这样 的吗”的质疑,并且果断地自我肯定:“不!决不是!”。于是一个 右派同情者自己也被人打成了右派分子!以后言行被受到监控并多次 失去自由。 头上戴上了紧箍咒,却并未终止林昭的独立思考,依然书生意气、同 一帮朋友谈政治,并共同编印了一本名为《星火》的刊物。在这一未 获批准公开散发的刊物中,林昭发表了她的长诗《海鸥之歌》和《普 罗米修斯受难之日》。诗歌表达的是那个时代极罕见的生命自由精 神,也显示出林昭作为一个女诗人在上世纪60年代早露的气质和才 华。然而,厄运也随之而降,林昭同她的朋友们被打成“反革命小集 团”。1960年10月,林昭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在苏州被捕。 入狱后的林昭,面对迫害却不改天生性情。别人“低头认罪”,她却 视自己清白无罪;别人“坦白交待”,她却引吭高歌,为此引发全监 狱犯人附和,使监狱几近沸腾状态。狱方见她“毫无悔改”、“不堪 改造”,只好将她单独监禁。为进一步制服她,甚至把她押上公审 台、在全监对她组织批判、斗争。但当全监狱久闻大名的林昭在众囚 犯面前终于亮相时,全体犯人见到的竟是一个“黄毛丫头”、全都几 乎傻了眼、被震慑住了。狱方要他们呼喊口号时,整个会场竟寂然无 声!这种从未有过的事,使狱警也不禁惊疑,感到似有一股冷气穿胸 而过,他们甚至不敢与弱女子林昭那双喷出怒火的眼晴对视。 公审会后,林昭仍被押回单独监禁的囚室,为的是避免她在狱中继续 煽动和引发可能的骚乱。母亲和妹妹来探监时,需要跨过一道又一道 的门,最后才发现林昭竟被关押于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母亲不禁悲 从中来、失声痛哭,婉言劝说女儿不要让自己死在别人手中,害家人 也害自己。不意女儿决心已定、执意同狱方之间坚持“制服”与“反 制服”抗争,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毋亲的劝阻。 林昭囚禁于狱中小屋,但她在单独囚禁中却清楚地看见还另有一间更 大的囚室!它占据了960万平方公里的空间!它她的名字就叫“中 国”或叫“极权主义”!所有囚禁其中的人,同她一样都是“极权制 度”的精神奴仆和囚徒! 所不同的,是少有象她这样的囚徒敢于大声叫出,而所有的人却回应 以麻木的沉默。也少有谁敢于以自己的血性书写表达对这个社会及其 “法律”的蔑视,而所有的人都只能唯唯诺诺。这是个全社会男人和 女人都窝囊的时代!正如看过林昭电视纪录片的崔卫平教授所言: “林昭是我们时代的圣女贞德”、是复活的秋瑾!也如北京大学钱理 群教授所指出的:“林昭是跨越‘反右’与‘文革’这一历史阶段的 历史性人物”! 以血为自己也为同时代人书写 数十年前,在那个被共产意识形态“滴水不漏”全面封锁的时代,林 昭是早期捅穿它的人!不仅她的思想、包括她的勇气及其所受到的践 踏和蹂躏都为某些后来者所不及!相比于她的同时代人,她是个超前 的、彻底的思想者和觉悟者。她不仅社会政治人文意识超前、而且宗 教意识也超前。这个在囚禁中失去身体自由的“囚徒”,却在狱中拥 有在当时极为罕见的精神自由意识。她是个最早的共产主义的叛逆, 也是最早的极权制度的死敌,同时是一个在狱中自觉选择皈依上帝的 当代最早的基督徒之一。 当全体中国人普遍离上帝尚远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靠近上 帝的身边。 当整个中国对基督教人文精神还感到陌生的时候,她却投以了全生命 的信赖与热诚。 无论就其信仰还是她的独立精神,她在自己的年代无疑是孤独的,然 而她的力量正源于她的信仰和对上帝的敬畏。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自 己刺破自己的手指,在狱中以血在纸上书写;以血在一条一条撕破的 衣服和白被单上留下文字,并且以血在监狱的墙壁恣肆汪洋地涂抹。 这个无罪的思想者、寂寞的信仰者,同时也是一个尼采所说的“以血 成书”的诗人! 在她以血书写的文字中,不仅有她的血,也渗透和浸满了我们的血并 留下一个时代血的笔触和迹印。她为自己书写,也代替我们书写。我 们从这些文字中读出了“思想”、也发现了“诗”! 生前“不准说话”死前“堵住嘴巴” 一颗罪恶的子弹,击毁了林昭的生命、击碎了一个青春女性头顶的云 天;在林昭倒下的同时,也预示了一个时代终将在她的身后随之倒下 !它不是被子弹击倒、而是被自已击倒、被时间击倒!印度伟大诗人 泰戈尔早已预言:“历史很忍耐地等待着被侮辱者的胜利”,这个时 刻已经来临!因为林昭身体倒下的地方,她的灵魂却展开了翅膀并从 未收拢;她头顶的云空一度破碎,而自由却从来没有也绝对不会从升 腾的至高点上陨落! 有目击者曾亲眼看到,林昭死前被人反手绑架,口中塞着橡皮塞,脖 子上勒着塑料绳。她被人从腰部一脚踢倒,并被逼迫跪下。两个武装 警察执刑,其中一人从背后先朝她开枪,她倒在地上挣扎着,又强行 爬了起来。刽子手又朝她补了两枪,林昭终于躺下,不再动弹。 目击者如今尚在人世,但言及此事时却神情呆滞、欲言又止。仿佛仍 然未从昔日的惊惧和恐怖中清醒过来。记忆中仍是那个一个“政治运 动”接一个“政治运动”的时代;全社会惊惶不安、面无人色的时 代。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那个时代曾生活过怎样的一代人?! 林昭死了,身后留下的是孤苦无告的母亲和她的眼泪。还有刽子手登 门追索的五分钱子弹费!在这个意义上,在施暴者的眼中,五分钱竟 也意味着或等同于一个人的生命!每一个活着的生者在他们看来是多 么卑微?! 林昭躺在那儿,这是个生前不准说话,死前被堵住嘴巴的人。这是个 被那个社会视为“危险”的美丽的女人!她口中塞有橡皮塞子,是为 了怕她死前喊口号。但这橡皮塞子绷住的不仅是林昭的嘴,而是要堵 住整整一代人的喉咙,使无数生命濒于精神窒息!她的脖子上套有塑 料绳,但这“绞索”式的绳子要封杀的不仅是林昭个人的声音,而是 要扼杀和勒断一个时代的精神呼吸!林昭的身上流着血,留下了永远 不会愈合的一个世代的伤口,而这个伤口至今仍然敞开在我们每个人 身上,血还在持续地流!流!流!直到它卷起汹涌的血涛,直到它浩 如翻滚的汪洋,将一个绝灭人性的制度连同它的冥顽不化的执政者颠 覆其中!!! 不容忍“女儿”也不容忍“母亲” 林昭被处决后,她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昏了过去,从此再没有 从“晕眩”中清醒。 这个世界也许对她从此只能是一种永久的旋转状态,她再也找不到一 个可以让她得以安宁和喘息的立足点。监狱里通知家属去收拾林昭遗 物,她母亲昏昏沉沉地去了,与其去“收拾”什么,不如说是去“寻 觅”什么,因为一颗“母亲”的心灵,怎么样也不能接受“女儿”在 这个人世上从此消失了的这一事实。 她恍恍惚惚、颤巍巍地立于监狱的大门口,立于曾关押她死去的女儿 的地方,孤单而无言。她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也说不出什么。或者说 她从来只是听别人怎么说、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说过,纯属“哑默无 声”、“洗耳恭听”的人群中的大多数。 她回到家里,又从家中出走。仿佛总有什么在驱逐着她,她在哪里都 呆不住。唯一的寄托就是徘徊在这个世界上,寻觅一种已经不复存的 事物。家里长时间失去她的信息,以为她早已在人间失踪;等到她重 新出现的时候,传来的却是她的死讯。她已经死了、死在街头,死在 围观的人群中!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是一具衰老、枯竭的人体,和一 个死者在世间仅有的一点“财产”:一根被踩断了的竹杖、一个乞食 的竹篮和一只死前失落一边的鞋! 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以“毛主席的红卫兵”的名义!打死她的原因 是出于“革命”的义愤,因为她生下了一个“孽种”,因为她是一个 “最大的反革命分子”的母亲!毛主席的“红卫兵”们不能让这种人 出现在城市的街头、在“红彤彤”的社会主义社会中继续活下去! 而先于她死去的女儿却是被枪杀的,以“人民”的名义、以“无产阶 级专政”的名义!女儿在生前的最后日子,物质上也象母亲一样赤 贫,遗留于世的,唯有一件被人在狱中反复检查过的破烂棉袄,一床 血迹斑斑的白色被单,一堆被撕成条状的写满血字和溅满血泪的布 条! 女儿是被刽子手“秘密”处决的,在那个“万寿无疆”之声不绝于 耳、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普照人间的年代,女儿死了母亲甚至连遗 体也不得一见?! 一个不能容忍“女儿”的社会,也是一个同样不能容忍“母亲”的社 会! 这事远远发生在天安门大屠杀之前、发生在“天安门母亲”群体出现 之前;也发生在法轮功“儿女”和“母亲”遭受惨绝人寰的迫害之 前。后者只是前者的承传和更大规模发生的杀戮;而前者也是在这个 政权建立前、早就开始了的血腥年代“镇压”的继续。 如果说“女儿”林昭仅为对这个社会“说过些什么”就必死无疑;那 么她的母亲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也难逃一死!女儿和母亲之死,犯 罪者都是同样“以人民的名义”、假“人民”之手实施;而“人民” 却不仅默许、也从未表示过异议。“人民”事实以“木然”纵容了谋 杀、以羸弱和沉默“参与”了极权主义制度下的对生命的公开屠宰! 体制内“混混”是专制之基石 如果说,“有什么样的政府,就有什么样人民”,那么,也可以反过 来说:“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正如象今天的中国 大陆的情况一样。在那个社会的“人民群众”中、特别是在这一广大 “群体”的某一阶层中,有一种类似某种植物的“知识菁英”,他们 在任何性质、任何条件下的社会环境中,都不择土壤地照样萌发、破 土而出、旺盛生长。包括以往的历届政治运动、特别是文化大革命运 动中都同样如此。因为这类带有毒性的“植物”,具有政治上“寄 生”、“依附”、“攀缘”、“恭顺”等诸多令人鄙夷的生长特性。 它们在中国已经构成了一部自古至今专事“繁衍丑恶”和蔓延“精神 病毒”的另类历史,当代有必要把他们从他们的老祖宗到现当代都有 名有姓列举出来、公诸于世,填补这一领域的史料性空白,这事有待 于专人着手和专文论述。 正是这样一个令人厌恶的社会族群的存在和精神延续,这类人对统治 者的公然效劳和对自身“特殊利益”的维护,才成为今天中国“独 裁”和“专制”社会“长治久安”和“持续稳定”的悲剧性基础和前 提! 今天的中国、今天中国的社会性质,其深层本质同它以往的历史一 样,没有丝毫变化,尽管它虚胖的面孔已经被涂得五颜六色、煞是好 看。我不知道所有今天生活在专制体制内的菁英“混混”们,所有正 儿八经头顶“专家”、“学者”、“教授”、“作家”、“诗人”、 “艺术家”头衔、受到一个专制社会“认同”的“权威”、“名流” 们,你们是否在混迹“官场”、“准官场”或“伪民间”中,尚有一 丝“真人”的最后品性、骨血与良知,是否面对现实和历史还残存一 点公义、正直和真诚,特别是当你们以你们所书写的各类“作品”、 包括现当代社会史、思想史、政治史和自由文学史呈现给一个社会的 时候?! 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在一个“言论自由”受禁的社会中,奇迹般地竟然 会“浑身发光”、“大红大紫”,是否正因为自身先天性“耳朵失 聪”和“双目失明”?!是否正因为“该看见的看不见”、“该听见 的听不见“的那份”聪明和机智“?成了一个完全、彻底的、”现实 和历史“的”双料混混“?!对当代人不负责、对后人不负责、对海 内外不负责,只对自己”一己功利“负责、对”现实社会“负责!面 对世界,只拥有别人的嘴巴、耳朵和眼睛,而彻底丢失了自己作为一 个”人“的精神意义上的独立、自由与尊严?! 最后我还要对你们说,请扪心自问,你们是否听见一个声音、一个来 自历史深处、也来自当前现实的声音?它正向所有当下活着的人发 问、也要求我们每一个人对此作出回答: “林昭死了,她是为什么死的?!她给这世界、给当代人和后来者留 下的是什么?!在人类进入新的21世纪的今天,我们是否还能继续容 忍主宰人类生命自由的极权主义的存在,容忍它占据和融入我们的生 活、精神和心灵,无论它是露出本来面目还是涂脂抹粉地已经改头换 面?!” (2006年6月19日夜即兴;2006年6月21日夜改定) 〔原载《自由写作》网刊。提供者:作者〕 上篇 ⊙目录 ⊙ 投稿+订阅+联络 ┌──────── 《 民 主 论 坛 》 ────────┐ │                            │ │ 出版者:(美国纽约市)民主亚洲基金会(asisdemo.org) │ │ 主 编:洪哲胜(Car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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